冯怡坐的旧马车在街道上穿行，跟在马车后的黑八娘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黑八娘挺着胖肚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马车的一侧，远远看她，像是一头直行的黑熊。
“看呀，那是黑八娘。”
“真是黑八娘。”
“八娘，你好呀。”有人冲黑八娘挥手打招呼。
“两年没见黑八娘上台竞技了。”
……
人们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黑八娘跟着的马车，他们看见车窗内，露出一张满脸是伤的脸时，全都震呆了。
每个人只要看见，这一张白皙美丽的脸上，布满了伤痕，无不震惊和惋惜。所有人的感觉都好似一件精美的玉器给摔坏了。
马车离开后，人们议论起来：“那破了相的女子是谁？”
“这马车是高阳侯王府的，女子还能是谁？冯三娘呗。”
“嗷呦，真如传言那般，天下第一丑女呀。”
……
绿桐默默跟在马车后走着，她抬眼见少夫人故意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划伤的脸，让人指指点点，心中十分好奇，为何少夫人为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要是别的女子，脸上有一道痕迹，一定会盖得严严实实。
就这样，王府的马车，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从天街转进了安宁街。
安宁街面北的是府街署，为朝廷的官府衙署，有尚书省、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审官院、户部、礼部……
在此遇上的马车或者轿子，里面坐的几乎全是二品以上的官员。
安宁街面南的是几处御赐的宅院，安国府便是在其中。
皇城的东北角，那里地势开阔，全是皇家的子孙们建的大院子。
冯怡坐的旧马车，从安宁街头一直驶到街尾，引来很多办差的官员们惊愕观看。
楚王听闻侍卫急急禀报，“殿下，快看王大人的妻子冯氏。”
他好奇地从户部的二楼窗口探出头一望，顿时给惊得发出了‘喔啊耶’的声响。
“喔”楚王先是被黑八娘惊了一跳，随后又被满脸是伤的冯氏给惊了大跳“啊耶”。
楚王倒吸了一口气，“可怜的表兄，本王明天去请他出来散散心。”
王府的马车停在两个大石狮跟前，兽头大门前坐着几位穿灰挂守门小厮。
安国府的大门紧闭，两边的角门开着。
有小厮上前行礼问：“请问，来者何人？”
“你家姑奶奶。”冯三娘的声音从马车里扬出。
随后，她从马车里准备跳下，被黑八娘一把抱下了马车，轻轻放在地上。
几个小厮一见是二房的三娘子归宁，忙上前作揖：“奴见过娘子。”
冯怡‘嗯’了一声，从门角往里走，黑八娘和绿桐跟在她身后。
小厮们见三娘子空着手一人回门，全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冯怡穿过垂花门，迈进二门，看见安国府的院子和屋内乌泱泱站满了人。
这些人里，有冯氏家族的十多房族人，有长房的所有亲戚，有三房的几房亲戚……
年轻的站在院子里，年老的在屋内坐着或者站着。
他们一张张脸像向日葵，都朝着一个方向望着，一双眼紧紧盯着二门的门口。
冯怡看见这群人，冷哼了一下，腹诽着，出嫁那天，不见这些人的人影，今天全跑来看她的笑话，捧长房的臭脚。
冯怡四下望了一下，见他们二房的人站在角落。
她的爹娘和兄嫂，见她进来，先是冲她笑了，随后见她一人归宁，又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冯怡向爹娘和兄嫂安抚地笑了一笑，脸上的伤在结疤，笑起来扯着伤口痛。
冯怡冷冷的眼睛，又扫向院内和厅内的一堆人。
那些人见冯怡走进来，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有嘲笑的，有鄙夷的，少数也有同情的人……
冯四娘悄悄冲冯怡眨了一下眼，先招呼：“三娘回来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嘿，我身上穿的，头上插的，可全是冯府给我的陪嫁呀。”冯怡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的银簪子，大声道。
冯怡穿的是褐红色福字团花长褙子，下身是条红色长裙，头上插着一支银簪子。
她穿的这一身又老气，又低廉。
在夫人们面前得脸的婆子，也不会穿她这一身。
冯怡挑衅地穿着这一身归宁，不行礼，不叫人，还说出这一番话。
这让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冯三娘今天归宁是回来闹事的。
族人和亲戚都怀着期待之心，他们想看这个冯三娘，怎么同大房斗，人家可是皇后的亲娘。
“你们这是来迎接我的？”冯怡挑了一下眉头，开口又道。
一位堂婶张着大嘴笑道：“哈哈，是呀，我们今天特地来看看三娘的夫君，相互认识一下。”
“哦，他没来。”冯怡笑道。
“今天居然没陪你归宁？他去了哪？”吕家的一位夫人大声问道，她的眼底露出浓浓的不屑，话里透出幸灾乐祸。
冯怡说了一句除了二房人，其他人都喜欢听的话，“他正同一位女子在一处。”
她说的也是实话，王宣的确是正在同一位女子在一处。
冯怡转头对黑八娘说：“给我端把椅子来。”
黑八娘进了这个院子，便明白了冯家娘子遭了娘家人的嫌弃，这些人全都是来看冯家娘子的笑话。
黑八娘也为人所嫌弃，此时，她心里涌上了为冯家小娘子出头的想法。
“少夫人，想要坐哪把椅子？”黑八娘翁声翁气问。
冯怡笑道：“本夫人想坐那把红椅子。”她指了一下国公夫人在堂内坐的椅子。
大夫人吕氏将她的婆子派去杀冯三娘，人没杀成，还被冯三娘一张状纸递到京兆尹府，反告国公府的陪嫁卷财物逃匿。
国公府忍气吞声，赔给了冯三娘几千两银子，两人相互都知道，彼此大仇已结下，就看谁先弄死谁。
当然，大夫人吕氏作为皇后的亲娘，太子的亲外祖母，非常有信心将冯三娘给轻松弄死。
堂内，冯老夫人和大夫人吕氏，用一双充满恨意的三角眼狠狠地瞪着冯三娘。
这个死女子，不止没杀死她，还让国公府损失了几千两银子。
冯三娘将国公府送去的下人贱卖，国公府又全高价从牙子手上，将下人全买了回来。
黑八娘迈着咚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堂内走去。
她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避让，唯恐惹了黑八娘。
这里的人都认识这名黑八娘，长得像黑熊，那身力气也似一头熊般蛮横。
连皇上也赞过她：“黑八娘，一身的好力气。”
“起来。”黑八娘对大夫人吕氏道，“这把椅子少夫人要坐。”
吕氏的脸涨成紫红，她大呼：“来人，将这贱婢打出国公府。”
黑八娘一把将椅子连人提了起来，所有的人惊呼了起来，“啊，天呀。”
吕氏惊恐大呼，“放我下来，椅子归你。”
黑八娘也不理她，连人带椅提到院子外，手一翻，像倒货物那般，将吕氏倒在地上。
然后她把椅子放在冯怡的面前，恭敬道：“少夫人请坐。”
冯怡笑吟吟地稳稳坐了上去。
大夫人吕氏整个人趴在地上，扶着腰身直哼哼，“哎哟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