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怡一边上楼,一边打量着茶楼的环境。
清风茶楼里面布局清新雅致,楼下左右两侧各有十来间隔开的小雅室,中间堆砌着假山,有流水环绕,有小弓桥相连。
茶楼的小二全部着绿色上衣,黑衣长裤,腰间系一条黑底绿花的汗巾,头上系着同色葛巾。
她上了二楼,上面的雅室气派精致,屋子也宽敞明亮,靠外的屋子从窗口看向街外,靠里的屋子从窗口能看向贡院。
这里离贡院和书院近,所以来这个清风茶楼喝茶和斗茶的文人极多。
“三位请,这间屋子最大。”小二推开房门,请客人入内。
冯怡走进室内,四下看了看,屋内摆着一张黑色长条漆桌,几把木椅。桌上放有一尊荷花形状的小香炉和一盒香块。
屋内靠门的左角,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精美干净的茶具。旁边放着一只小巧的茶炉,还有一个烧水的铜壶。
这是方便有客人斗茶所用。
小二问:“请问您们是斗茶,还是品茶?”
冯怡道:“上茶,来几碟点心。”
“好咧。”小二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他本想问要什么价位的茶。
冯怡坐在桌前,往窗外看了几眼,街上人来人往,如潮水一般。
有人看见了冯怡在窗口露脸,指着她招呼其他人来看。
冯怡挑了一下眉头,她转头招呼:“你们过来坐。”
“奴站着就好。”黑八娘垂手站在门口。
“过来坐,我一会有事不在这里喝茶。”冯怡招手。
绿桐福了一礼,斜着身子坐了下来。
黑八娘犹豫了一下,也听话的走过来,福了一礼,也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那把椅子不堪重负,叽叽嘎嘎响了起来,黑八娘有点尴尬,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嘻嘻。”冯怡和绿桐都轻笑了起来。
绿桐笑着推了一把椅子过去,“八娘,你坐两把椅子。”
“喔。”黑八娘拉过椅子,坐在两把椅子的中间,方才稳了下来。
小二再次送茶来,一见黑八娘的坐势给吓了一跳,他放下茶杯忙奔下楼,叫两人为黑八娘抬了一把厚重的木凳来,“黑娘子,请坐这把凳子,踏实一点。”
“哦。”黑八娘起身,换位到凳子上。
冯怡冲小二招手,“小二,我要见你们玉掌柜。”
小二忙说:“冯家娘子,我们掌柜不姓玉,姓……”
冯怡摆手,“你告诉你们掌柜,我要见她一面,有话说,关于唐三彩的事。”
小二一脸的疑惑,他不知所意,嘴里只应着,“啊,哦,好。”
小二匆忙出去寻掌柜,绿桐拿起茶壶为冯怡倒了一杯茶。
冯怡观茶杯里的茶汤汁浓稠,入口茶香噙齿,她点点头,用的茶叶是上好的,这点茶的功夫也一流。
堂下响起了古琴声,琴音轻吟悠扬,曲调厚重婉转。
这是一首《凤求凰》,冯怡也能弹古琴,她能听出,下面的乐师手法纯熟,没有十年的技,弹不出这样空灵飘渺的曲调。
她甚至从指法上,能听出下面的乐师是一名男子。
这是由于女子的手指力度小,弹这首曲,曲子会更加悠长。
男子手指力度大,弹古琴,曲调会偏于厚重。
冯怡品着茶,听着曲,放松着心情。
不远的一间屋子紧闭,里面有三男一女在品茶说话。
女子长相俏美,一双凤眼,细长的眼角直入鬓角。
她张着红润的樱桃小嘴在说话,“我刚才看了一眼冯三娘,要是脸上没伤,是位绝色女子,可惜了。”
一位脸型方正的男子笑了笑,道:“刚才我看见王家大少爷,一见冯三娘来,就同楚王从后门跑了,可见两人关系不怎么样。”
另一位面容白净,五官端正的男子轻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道:“玉雕公子又如何,还不是娶了一位无颜女为妻。”
一位脸色微黑的男子挑着浓眉怼他,“你就是一直在妒忌玉雕公子。”
“哼。”白净男子不快地哼着,沉下了脸。
女子瞪了黑脸男子,劝说道:“我们有结拜之情,你何必为了外人,伤兄弟间的感情。”
黑脸男子张嘴想说话,外面有轻轻敲门的声音,“是我。”
“进来吧。”女子道。
门轻轻从外推开,一位掌柜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弯腰作了一揖,说了来意,“冯家娘子对小二说,要见玉掌柜,说要议什么唐三彩的事。”
屋里的四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吃惊,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女子皱着柳眉道:“她来者不善呀。”
“见不见?”面容白净那位男子紧张地问。
女子想了想,道:“我会会她,你们先进里屋。”
女子冲来者道:“你带她来这里。”
“好咧。”男子退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脸色微黑的那位男子起身道:“要是她知道太多,杀了她便是。”
“先听听她来此的意图。”女子道。
掌柜来请冯怡,“冯娘子,这边请。”
冯怡放下茶杯,出了屋,她被掌柜带到二楼廊道尽头的一间屋子。
绿桐机灵,她起身送少夫人出屋,然后一直站在门口,看见少夫人进了那间屋子后,她才转身进了屋。
冯怡走到廊道尽头,她推门走了进去,反手把门一关。
两位女子相互打量了一下,冯怡先开口,“我是应该叫你玉五娘呢,还是李三娘。”
女子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她的眼神露出了杀意。
冯怡挑了一下眉,她斜了女子一眼,眼神带着锋利,像是看穿了女子的内心。
“冯娘子认错人了。”玉五娘垂下眼帘,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小女子不姓李。”
“呵呵,危险来临你还不知呀。”冯怡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四盏茶,她闪了一下眼神,坐在桌前。
玉五娘也不起身行礼,也不倒茶,她抬眼看着冯怡,笑了笑,“哦,什么危险呀?小女子不明白。”
冯怡听楼下的古琴换了首曲,她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和着曲调低唱了一道词:“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冯怡除了弹琴,她还爱唱曲。
玉五娘听呆了,她惊愕冯怡的歌声绕梁,更是震惊冯三娘唱的这首词。
大滴的眼泪,止不住从玉五娘的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