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春节的喜庆在京城内仍旧还那么火热,不是这边锣响,便是那边鼓鸣,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
各家商铺相继开张,都想借着正月的一波热闹,多赚一些银两。
书坊这一天也开了门做生意,冯怡在下午时,来了书坊,她来是想打听任穹和冯伸争美人,谁得了手。
冯怡进书坊铺时,见里面有几位学子打扮的男子在买笔墨。
学子们见冯怡走来,皆转过身低下头,生怕多看了她一眼,失了敬重和礼仪。
他们在戏棚里看了那一出戏,心中感慨万分,原来,他们过去一直看不上眼的飚女,是如此的胆大。
他们都很佩服,冯三娘为维护夫君的名声而上公堂。世上多数的人会尊重强者。
大娃和小娃在第一间屋念书写字,黑八娘站在门口用点心,有人来了她好报信给少夫人。
冯怡走进了最后一间房,她反手将门紧闭,走进里间,她惊讶地看到玉五娘坐在里面用手帕抹着眼泪,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
冯怡走到她身边坐下,关心问:“你怎么了?”
玉五娘抽泣着,鼻息声越来越重。
“有什么事你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玉五娘过了一会才哽咽着道:“我从小跟着奶娘,为了我能活命,她乡下的家也不敢回,隐姓埋名在京城里,嫁了一位小官吏玉蓝为继室。”
“奶娘后来生了个儿子,才在玉家站稳了,玉蓝用奶娘给的银子去打点,升为了六品。”
“奶娘和玉蓝对我极好,玉蓝曾想为我订一门亲,奶娘寻了一个借口,‘这孩子从小有指腹为婚。’从那后,玉家人都不再为我寻亲。”
……
冯怡从玉五娘嘴里知道了,她从小长大的经历,也知道了她如今遇到的烦心事。
玉五娘年纪早已过十五,她借着为母守孝三年,一直没被官府罚银或者强配人家。
但是,今年她的孝期就到了,过年时,玉蓝提出:“五娘,既然,你以前指腹为婚的男子一直没来认这门亲,就在玉家寻一位可靠的表兄弟嫁了。”
玉五娘自然不答应,一是,奶娘早告诉了她的身世,还给了她一大笔的金银和几间铺子。
茶铺和其他铺子,是由同样忠心的下人,以玉五娘舅舅的名义,一直在为小主人打理着生意。
二是,她有心上人,她很喜欢刘武。因他们的家世相差太大,她根本无法嫁入相府,只得这样干耗着。
今年,玉五娘春节回玉家,遭受玉家人的白眼,还受了不少亲戚的恶意。
有一位玉家表兄叫司清,他有娶妻,还有一房外室。
可他仍旧像条发情的公狗,在外四处寻找可下嘴的娘子。
司清跑来对玉五娘深情款款道:“表妹,我一直想同你单独在一起,想要同你去看看月亮,这是我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玉五娘恨不得从地上捡起一坨牛屎,摸在他脸上,她冷冷道:“我一直有一个愿望,想拥有百万两银子,表兄,你能帮我实现吗?”
司清立刻翻脸骂:“不认好歹。”
不知他回去同妻子说了什么,司妻在走亲戚时,一见玉五娘便指桑骂槐,“嫁不出去的老娘子,只得勾引别人的夫君。”
冯怡听到这里十分生气,骂道:“什么玩意,将他阉割了给你为内侍都不够格。”
冯怡和玉五娘不知道,她俩在上面说的话,刘武和孙玉在地道全听见了,两人十分恼怒。
接着玉五娘又道了一件事:“玉家有一位九品小官,算来是堂亲,他居然寻了无人时,来同我说,‘五娘聪慧,我心悦你,你来陪我闲聊,一解寂寞之苦,我们做一对‘聊伴’,哈哈哈。’”
冯怡冷笑了一下,“这世上有歌妓、艺妓,如今还有聊妓了,男人真会玩。”
“可不是,我想起来就生气。他和我一样姓玉,名义上是长辈,还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提出要我陪他聊天解闷,称之为‘聊伴’。这完全是对我的侮辱,而他还居然认为这是在赏识我。”
有的人最为可怕是,自己的言行带着恶意,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毫无羞耻之心。
以冯怡所见,判断一个人有无恶意,就是他能将自己的所言所为,公之于众。
能示人的言行,那是真诚的善意。
不能示人的言行,那就是可耻的恶意。
冯怡见玉五娘的那些名义上的家人,如今对她恶意满满,建议道:“你有两条路摆脱他们,一是嫁人,二是为女户。”
为女户后,玉五娘就是独立的户主,做生意交税,享受官府的保护。
如有人欺负她,不再经过家族处置,可直接报官。
“为女户。”玉五娘毫不犹豫道:“与其同不喜欢的人相处在一起过一生,还不如为女户自由自在。”
“是这样。”冯怡赞同玉五娘的决定,“你要决定好了,就让人去办这事。”
多年来,这个世间对女人充满了很多的不公,对弱女人更是充满了满满的恶意。
孤身的弱女子,不只会受到来自一些男人的欺侮,还会受到一些女人的鄙视。
一些男人认为,自己能看上你,来占你的便宜,那是你天大的福份。
你做为一名孤身弱女人,应该跪谢感恩。
一些女人认为,你无本事得到男人的庇护,是极大的无能。
哪怕,那些女人自己并不见得拥有一位,对她有多庇护的男人。
玉五娘当天便叫一名牙人,去府衙为自己立了女户。
她办好女户后,又给了玉蓝一笔银子,并承诺:“弟弟以后进书院及娶妻,我一定会相助。”
玉蓝年老体迈,自知护不住貌美的玉五娘。所以,在老妻死后,玉五娘被开茶铺的舅舅来接走,他点头同意了。
如今,玉五娘立了女户才回来告诉他知道,他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玉蓝再三叮嘱道,“五娘要保护好自己,你娘在地下才能安心。”
老妻死前,嘴里最放不下心就是玉五娘,而不是她生的那位小儿子。
“我知道,您多保重。”玉五娘给他福了一礼。
至于,那两位对玉五娘恶意满满的人,后来全被刘武着手收拾了。
他也不杀人,只是叫人将那名想占玉五娘便宜的司清给阉割了。
司清的妻子和外室,奈不住寂寞,在外做起了皮肉生意。一来可以赚几个铜板,二来可以解决身体的饥渴。
那位要玉五娘做陪聊解闷的小官叫玉肖华。
刘武向玉肖华的上司示意:“你要按我所说的做,年底官升一级。”
那人知刘武可不是说笑,刘武的父亲是相爷,提一位小官轻松平常。
他按刘武所说,天天去招玉肖华的妻室前来说话,口口声声称:陪本官闲聊,以解本官之闷。
用其身散发出的恶意,去还治其人之身,没有比这更好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