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过后,彭芃带着云泽来到云家众人所在的房间。
跟看守的小兵说了一声,又给了点银子打点,小兵爽快地让两人进去了。
打开门,彭芃看到云家众人聚在一起,面色带着担忧,云家男丁们还带着枷锁,想来是官兵知道云家男人们都有功夫,怕他们晚上趁机逃跑给戴上的。
小云泽看到云家人,开心地跑过去,彭芃也凑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云家人中间的破褥子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是云墨然,流放路上的风霜雨雪并没有损坏他精致的容颜,只是让他变得粗糙了些。
只是他现在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被吸走了精气神般。
一旁的云铮然皱紧了眉头,双手握拳,跪坐在地上,脸带愧疚道:“都怪我,大哥怕我冷怕我累,把他的内力都传给我了,没有内力护体,他才会生病的。”
云父摇摇头,安慰他:“你们都是兄弟,相互为彼此着想是对的,这一路上你没放弃你大哥,一直背着他上路,你大哥双腿这样,我看他也不想连累我们,自己能做的就都做了。”
云母原也不是个弱女子,年轻的时候也曾跟着云父一起征战沙场,可如今看到家中光景,想到大儿子的身体,她一时悲从心来。
她如何不知道大儿子的心思,这孩子自小就懂事,得知双腿无法行走那时明明心里绝望,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还强打精神笑脸相迎。
在流放路上为了不拖累自家人,甚至把自己的食物留给家人,为了让胞弟背着自己能轻松点,还把自己的内力传给他。
小云泽看到家人们都不开心,也不打扰他们,看到奶奶在啜泣,小人儿温柔地用衣袖帮她擦眼泪,云母同样跪坐在地上,被小云泽的动作触动,紧紧抱住小云泽,一手环住他的小肩,一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细发。
孙儿是大儿子带大的,同样为大儿子带来了希望,大儿子常年坐在轮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当娘的看到他日渐孤寂沉默的身影,真是一颗心像是被陈年苦水浸泡般难受。
想当年大儿子是国都众多父母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可自从双腿无法后,就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了。
孙儿的出生给他带来了变化,孙儿身子骨差,自小就要大人一直抱着,大儿子这一抱有时候就是一整天。看到大儿子悉心呵护孙儿的模样,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儿。这当娘的欣慰啊!
一切本来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的,可如今怎么就这样了呢?
彭芃看到云家伤心的氛围,心里也不好受,问在场唯一比较熟的云铮然:“姐夫,你们给云大哥请过大夫,开过药了吗。”
云家人这才抬头发现彭芃,都有点不好意思,云铮然强打精神道:“请了,官兵中有几个对大哥多有关照,只是大哥喝了药之后还是不见好。”
彭芃懂了,云墨然之前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在军中,也曾与将士们一起喝酒打闹,也曾保家卫国、抵抗敌军,只可惜,云家功高盖主,落到如今的下场,只要有良心的将士看到他现在这样,都会心怀几分怜悯。
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彭芃问云家人能否让她看看云墨然,她之前学过医术。
云家人虽怀疑一个深闺贵女的医术并没有多好,但彭芃这一路帮了他们不少,要有坏心眼也不至于,让她试试也好,死马当活马医吧。
彭芃像云家人那样跪坐着,给云墨然的双手手腕都把了脉,又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身体亏损得厉害,估计在流放路上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又因为内力外泄,身体免疫力急速下降,寒气入侵,导致高烧反复发作,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出现神经系统、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症状,以及其他严重并发症等,比如心肌缺血、呼吸衰竭。
彭芃还想要看看云墨然的双腿,云铮然低低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在这个朝代女人的腿不能随便给人看,同样女人不能随意看男人的腿,她也只好作罢。
将刚刚自己的诊断告诉众人,云家人都非常诧异,因为她的说法跟请来的大夫说的是一样的,而且有些地方还更详细,主要是他们也没告诉她云墨然的病情,她还说得头头是道,这下大家都相信她是有真才实学了。
彭芃知道就算自己没来,云墨然也能活着到北疆,但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这次发病还是给云墨然留下了病根,前世他一声声虚弱的咳嗽就是证明。
所以为了让他更健康的活着,彭芃决定把他带在身边细心医治。
现在取信了云家人,那就比较好说话了。
彭芃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云家人,云父和云铮然都还在犹豫,毕竟她是个女子,云墨然是男子,两人在一块总是不妥,另外自家孙儿已经要麻烦她了,他们也十分不好意思。
云母就不想想那么多了,只要对自己儿子好,她都同意,至于欠彭芃的,云母表示当牛做马只要她能报答的她都会去做,她激动地握着彭芃的手:“婉凝,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见彭芃点头,她继续道:“你是个好姑娘,帮了我们云家这么多忙,伯母非常感激你,也非常惭愧现如今无法报答你,刚刚你提议将我儿带着一块治疗,真是说到我心坎去了,这要有好的条件能让我儿更快好起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好姑娘,伯母在这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儿,路上有要我做的,你尽管提,若有朝一日我云家可以再起,伯母就…”没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彭芃打断了她,递给她一条帕子擦眼泪,开口道:“伯母,这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云大哥他之前救了我们秦国多少百姓?我救了他,也就相当于救了成千上万的命,这是大功德啊!所以,伯母不要客气,也不要说报答的话了,我们好歹也是姻亲,守望相助本就应该。”
云母见彭芃是诚心想要帮助自家,也是真的不在意报不报答,她这一颗悬着的心啊总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