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生活安定康乐,风景亦是让人如置身仙境,彭芃远眺前方田野,只见黄色油菜花怦然盛放,美不胜收。
忽然,脑海中又闪过一幕:那是一名白衣女子与一白衣男子在花海中相互交换信物,以此定情的一幕,两人相依相偎,脸上笑容灿烂幸福,羡煞鸳鸯。
可没来由的,彭芃心间涌上数不尽的悲痛与怨恨,她捂着胸口,摇摇头,用力试图甩掉脑中画面,可那些画面如同蛛丝缠身,任她怎么甩也难以撼动半分。
“王后!王后?”慕葳蕤在身后唤她,终于让她脑海中的些许画面褪去。
彭芃回头,换上平静的表情,问:“好了吗?”
慕葳蕤点头,在她面前缓缓跪下,以拜见君主之仪磕了几磕,“王后救命之恩,葳蕤没齿难忘,今后吾儿亦要您费心,葳蕤在此叩谢。”
不知慕葳蕤对伏暗说了什么,这回他倒是乖觉许多,不再叫叫嚷嚷。
彭芃施法缓缓托起慕葳蕤的双膝,勾唇无声而笑,笑容悒悒,“我收下你的感谢,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在伏暗成年之前,我会让你们母子二人一年一次见面,待他成年后,要不要见你、何时见你、见你几回皆由他做主,我不会干涉,当然前提是他的表现让我满意。”
慕葳蕤呐呐称是,一手推着幼子往彭芃身前凑,眸中含泪,皆是不舍。
“娘亲!”伏暗亦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撇着嘴,眼泪要落不落,因为彭芃先前的呵斥,他不敢再哭,生怕彭芃又小瞧了他。
“去吧,孩子,要好好听王后的话,为娘等着与你再次见面。”慕葳蕤狠狠心,放开幼儿的小手,挥手告别。
彭芃不再迟疑,伸手一挥,带着伏暗从原地消失。
空气中传来她的声音,“慕葳蕤,今日始,你的命运已改变,往东南方向走吧,你的缘分正在等着你!”
有一世天师的经验,彭芃一眼便能看出慕葳蕤命运的转折点,此后,虽为粗茶淡饭,亦是幸福美满。
慕葳蕤正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默默垂泪,闻言脸色悄然酣红,心中盈满热意感激。
——
暗幽宫某一寝殿
彭芃端坐在上位
伏暗捏着小拳头,一脸倔强的站在她面前。
“小子,把你帽子和外衣脱掉。”
伏暗充耳不闻,不说话也不动手。
彭芃轻轻一挥手,剥开他的外衣和帽子,伏暗惊呼一声,抱着胸口直直瞪着她。
“嗤!肉都没几两的小子,吃你都嫌硌牙。”她一边嗤笑他的反应,一边打量他,小子半人半妖的模样,乾璋是一只白虎,伏暗是他儿子,头发也是白色的,头上两只虎耳竖立,屁股后面还有一条白色尾巴。
打量良久,她向前张开手心,将伏暗吸到自己身前,摁住他的挣扎,开始检查他全身肌骨。
这一探才发现乾璋竟然将半数法力封存在他体内,呵,怪不得后期伏暗竟如此厉害。
完了后,她放开伏暗,那小子一溜烟跑得离她远远的,站在原地戒备的看着她。
小子第一眼见她时,就对她抱有敌意,她能猜想到应该是乾璋对这小儿说了什么,不过小小敌意而已,只要不影响完成任务,她不在乎。
她站起身,望向伏暗,“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的寝宫,我会专门派一小妖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开始训练。”
说完不待他反应,人便不见了。
彭芃将伏暗带回妖界,却并不打算立刻向众妖公布他的身份,妖界对人类不善,对半妖更是刻薄寡情,宣布一个弱小得半丝法力也无的半妖为妖界之王,恐怕会掀起妖界滔天反对,对伏暗成长不利,是以,她决定先把伏暗藏起来教导,等他有了妖王的实力再推他上位。八壹中文網
她走后,伏暗才放松下来,不久后,等来一只槐树妖,小妖为他带来衣服和食物。
他绷着身子,对槐树妖同样充满防备,但槐树妖是个乐呵呵充满喜意的小妖,他好似看不见伏暗的防备,也看不见他的半妖之躯,只管做自己的事,还会将自己在人妖两界的所见所闻自说自话的讲出来,甭管伏暗听不听。
次日
小妖按照王后的吩咐,早早就把伏暗叫起来了。
伏暗也不矫情,小小年纪的他不贪睡不贪玩,父亲的死,母亲的遭难反而让他对力量充满渴望。
彭芃如约而至,带他离开寝殿历练。
晚上,小子回到寝殿、浑身是汗,精神也有些萎靡,躺在床上抱着母亲亲手做给他的布偶老虎暗暗流泪。
原来今日,彭芃带他进入幻境,让他看到了上一世的部分下场,从而激发了他的潜力。
一年过后
伏暗的身子板长高了不少,也健壮了不少,也能自由收放自己半妖形态。
想到一年一次见母亲的机会,这日训练完后,他对彭芃道:“我可以去见母亲了吗?”
“小子,连个称呼都没有,你是在和谁说话?”
伏暗被噎到,不甘不愿的又重复了一遍:“师父,我可以去见母亲了吗?”
“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到了陶然村,勿要扰了村民生活。”
听到可以去见母亲,他已经高兴得不知所以,那还管什么条件,通通答应下来才是。
“唉,我还是放心不下,万一你跑了怎么办,今年还是我陪你一同去吧!”
一瞬间,伏暗兴奋的脸蛋又迅速垮了下来,但他又能如何,死女人法力强大,他根本拧不过她,再等等,等他长大了,他一定要捏死死女人。
她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问:“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能现在出发吗?”
她没回答,手一挥,两人立刻就出现在了陶然村。
他们到的时候,慕葳蕤正在田里劳作,为了生活,以前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也不得不如乡野农妇般面朝黄土背朝天。
伏暗心里狠狠一颤,为母亲的艰辛,可下一秒他又呆愣住,因为他看见了母亲脸上毫不作假的灿烂笑容,母亲是劳累的,可如今好像也是幸福的。
不多时,慕葳蕤停下劳作,来到一颗大树下喝水乘凉,一年轻健硕的男子随后也来到大树下,为慕葳蕤带来几个山果,两人有说有笑,半日劳动后的疲累在笑容中消散。
伏暗征征的望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母子间似有心电感应,慕葳蕤突的望向伏暗,眸中瞬间湿热,向着儿子奔跑过来。
伏暗也奔向母亲,母子两人抱在一起,默默哭了半晌,慕葳蕤带着儿子回到她住的地方。
屋子不大却干净整洁,慕葳蕤在厨房一阵忙碌,为孩子准备他爱吃的东西,树下那个男人也跟着回来了,他对伏暗露出温和的笑意,人比较沉默,默默的为慕葳蕤劈柴、洗菜、烧火,等饭做好后却又悄悄走开,留下空间给母子二人叙话。
一顿饭,伏暗吃的魂不守舍,慕葳蕤问他在妖界的生活,他一板一眼的答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娘亲,那个男人是在追求你吗?”
慕葳蕤点头,脸上有不容忽视的笑意,“他很好,我在陶然居安定下来都是因为有他。”
伏暗咬咬唇,似是不赞同,“可…可他不能为母亲带来富裕的生活,他让你受苦了。”
哪知慕葳蕤只是轻轻一笑,风轻云淡道:“哪里是他让我受苦的,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像是地里的活,以往都是他在干的,可今天他生病了,我也要为他着想。”
“可…可是父亲…”
好久没人在她面前提乾璋了,慕葳蕤的泪水唰的落下。
就在这时,彭芃突然出现在母子二人面前,打断伏暗的发言,嘲讽的话脱口而出:“怎么你还想要你母亲为你父亲守节不成?”
“王后!”慕葳蕤掖了掖眼角的泪水,唤了她一声。
彭芃点头以作回应,继续杠伏暗:“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你母亲也不例外,在妖界一年,你应该对你父亲多了几分了解,他本就是滥情之人,你又如何要求你母亲一直惦念他,让生活不再前进?”
看他头越来越低垂,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呵,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
伏暗被激得羞赧不已,连忙对母亲道抱歉,“娘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娘亲幸福儿也满足,只要您幸福就好。”
得到儿子的支持,慕葳蕤的泪水簌簌落下,怀着谢意看了一眼彭芃,却发现站在那里的人又不见了。
“唉好,好孩子。”
心事说开了后,这顿饭,母子两人终于吃得有滋有味。
饭后,伏暗提议要见那男人一面,慕葳蕤开心的答应了。
…
从陶然村离开,伏暗还陷在惆帐里,才刚与母亲见面就要离开了,他抬眼悄悄瞥了一旁的女人,欲言又止。
“看我做什么?一年一次,今年你已经见到你母亲了,要再见,等下一年吧!”她冷酷的说道。
伏暗只好闭嘴,母亲从失去父亲的悲痛里走出来也好,这个女人他不喜欢,却也认同她的话,母亲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作为人子,他该祝福她,再过不久母亲就会和那个男人成婚,等下一年再来,母亲就有新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