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有洪亮的钟声响起。
冯怡陡然一惊,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举目看向四周,前面是群山绵绵,身后是雄伟的临岩寺。
有阳光透过寺院屋顶飞翘的檐角,照拂在她的身上,她一回头,阳光溜到了她如花似玉的俏脸上。
冯怡眯上了眼,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她的全身。她像一朵花儿,在太阳照耀下,鲜活而美丽。
她暗忖着,我这是在寺庙里,刚才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在梦中成了皇后,在宫中过了十七年,在皇上驾崩这一天,被太子妃任氏害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冯家满门几千人。
她细细想来,越想越惊恐,那些事的所有细节皆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这事太过蹊跷,怕不只是做梦这样简单。
“三娘子。”
冯怡转头,一位个子瘦小,面容清秀的小丫鬟屈膝行了一礼,“老夫人叫您进屋去。”
这位小丫鬟是她的婢女小荷,梦中,小荷随她进了宫。
不到一个月,小荷就被皇上幸了,她带进宫的四位丫鬟,一年不到,全都被皇上幸过。
冯怡转头拧起双眉,在梦中她见过这一幕,这是在她进宫的那一天。
大顺八年,三月初三。
皇后娘娘病重,冯家几房老少来庙里祈福,捐了一千两银子,得了高僧念了一场经,还画了一道符。
祖母叫她过去,便是要告诉她,一会随长房伯母进宫,为皇后娘娘送庙里求来的福纸。
大夫人带她进宫的真实目的,就是要让皇上看清她绝色容颜。
当天她就被留在了宫里,当晚在皇后寝宫的偏殿,她被皇上幸了,从此她再也没能出宫。
第二天,有一首前朝皇上所做的词流出宫外:“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冯怡后来即便被封为了皇后,夜里偷会皇上姐夫的这桩丑闻一直伴随着她……
“不,我绝不进宫。”冯怡想到这里,她‘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小荷被惊得退了一步,她担心三娘子摔下台阶,又忙上前扶着,“三娘子小心脚下。”
冯怡站在原地,发着愣,就这样直接冲进去说,‘我不进宫!’那她的爹娘还有兄长必定要倒大霉,她仍旧要被强行塞进马车,被送进宫里。
冯家三房人,以长房的人为尊,三房的人受宠,他们二房最吃亏。
“三娘子,风妈妈过来了。”小荷转头看了一眼,轻声对冯怡道。
风氏是老夫人的心腹,一定是她见小荷没将冯怡叫入内院,风氏又亲自出来叫人。
冯怡一把推开小荷,提着裙摆向寺院的后面跑去,小荷愣了,她追了上来,“三娘子慢点跑。”
冯怡冲到后山的山崖处站定,这处叫求福崖,有一棵百年老松,生长在山崖上,老松的树枝上,挂满了祈福的红绸带。
有风吹来,红绸带随风飘舞翻飞。
冯怡回首见有一个老妇跟在小荷身后,快步朝她而来。
她掂着脚,伸出手拉着大树上挂着的红绸,她小心地往外移着脚,斜眼又向崖下观看,寻着平一点的地方。
时间太急,冯怡一时想不出好计策,她的打算是跳矮的一点崖,摔断手脚或者划伤面容来逃脱入宫。
比起自己受侮去为太子和长房谋得好处,后来还遭受全家被灭门,受点伤算不了什么,哪怕就是要她死了,她也愿意。
“不,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再护着那两个王八蛋,任氏,我要将你挫骨扬灰。”冯怡喃喃自语。
“三娘子,危险。”小荷跑上前来想拉着冯怡。
风妈妈大声道:“三娘子,老夫人请。”
这句话一落音,冯怡的左脚一滑,人往山崖滑落下去。
“啊……”
几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一对手上拿着红绸带,坐在不远处的八角亭窃窃私语的年轻男女,听见惊呼,他俩转头见此一幕惊呆了。
男子想也没想,他将手里的红绸一扔,起身冲出八角亭,奔上前扑到崖边,伸出手想去拉住冯怡。
哪知冯怡一见崖边露的男子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本来拉着崖石边一棵小树的手一抖,人又往山下滚了下去。
“这个王宣怎么来救我了。”冯怡一见这位,在梦中被自己整得流放的英俊男子,心中又有惊,又有愧,手忘了抓住树枝来救命。
“手抓树,你快抓树呀。”王大公子冲她喊,见她继续往下滚,飞身奔下了崖。
“师兄。”一个娇小美貌的女孩子站在崖边惊呼狂叫,“快来人呀,救命呀。”
“三娘子。”小荷的声音带着哭腔。
“来人呀,三娘子摔崖下了。”风妈妈的声音在群山中回荡。
冯怡沿着山崖滚了下去,王大公子连蹦带跳也没抓住她的手,见冯怡快要坠入崖底深渊,他急得扑了下去。
王大公子一手拉大树,一手拉着冯怡的手,“你别放手。”
王大公子寻好了站的位置,他用力往回一拉,冯怡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紧紧抱在一处,静静地对视着,彼此能听见对方的气息不稳。
有一股清香淡雅的香味,窜进了王大公子的鼻里,沁入了他的心菲,导致香味挥之不去。
美人在怀,香味袭人,王大公子一时有些失神。
冯怡扭动了一下身子,王大公子的脸红了,他忙垂下眼帘,急忙松开搂着的手,慌乱地轻推了冯怡一把。
冯怡一个不稳又往后倒,“哎唷……”
王大公子赶紧伸出一只手上前搂人,再往回一位,那只手刚好搂在冯怡的右胸上。
“我,我不故意的。”王大公子脸涨得通红,急忙解释。
“你放开手呀。”冯怡站稳,一手拉着树,一双水灵灵的大杏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的手。
“呃,不好意思。”王大公子呼的一下缩回了手,眼睛斜向冯怡的抹胸处,肤色白得像玉,手感也……
王大公子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这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娘子,刚才小生只是为了想救你,冒犯之下,请原谅。”
“没关系,谢谢公子以命相救,小女子无以回报。”
冯怡看着王大公子那张绝美的脸,嘴角上翘轻笑了。
这位王大公子,是京城里最受女子喜欢的一位男子,人称第一美男。
高阳侯府的王大公子只要在京城出现,所到之处,不是被女子们扔花儿,便是为人扔果子,还有人扔珠玉之类的物件。
世人又称他为‘玉雕公子。”喻指他长得像一尊玉石雕刻的人儿那么俊美。
这位王宣也是冯怡一直心悦的男子,她曾经朝王宣扔过三次镶嵌着玉石的绢花。
在梦中,她也心悦过他,可惜她进了宫。
只不过,她不进宫,他俩人也绝无可能。
冯家和王家是政敌,一个的堂姐为皇后,一个的姑姑为贵妃。
王大公子见冯怡看向自己的眼中,有一抹欣赏之色。
他脸红了,支吾道:“小生,小生已订了亲。”
冯怡的柳眉上挑,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对方,笑问:“然后呢?”
“你……我!”
“你知道我是谁家的小娘子吗?”冯怡顽皮地眨着眼,嘴角噙着笑,轻声问。
“不知。”王大公子摇头。
“安国府冯家。”冯怡补充了一句,“冯皇后的三堂妹便是我。”
“啊!”王大公子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冯怡。
他双手握成的拳手,刚才要是他知道这是安国府冯家的小娘子,才不会冒死一救。
冯怡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表情,见王大公子的眼睛移向了崖边,她的嘴角又往上挑了起来。
“你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怕我推你下去?”王大公子问道。
“哈,你是君子,不会。”冯怡笑着又道,“我悄悄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就是来跳崖的。”
冯怡说完冲她眨了一下眼,抿嘴轻笑,王大公子震惊地看着她,“为何?”
冯怡没回答他的提问,只偏着头问道:“你看我脸上有伤吗?”
王大公子摇头,他心中怀对冯家的怨恨,想上前立刻挠她一脸的花,或者将她一脚踢下崖。
冯怡皱着眉,她冒死摔下山来,脸上还没伤,手脚也没摔断,这可怎么办?
再往下跳是万丈深渊,那可不是摔断她的手脚,而是会摔死她。
她的视线看向崖边长着的一条刺条,她伸手拔了过来,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往自己的脸上,手上,胸上划了几下,痛得她全身直打颤,嘴里发着‘丝丝’声。
刺条所到之处,她的脸上手部胸口,立刻血痕斑斑。
她这一举动,吓得王大公子拉住她的手,“你疯了。”
“有伤了吗?”
“有,十多道。”王大公子没好气地道,忘了他自己还想要挠对方一脸花。
冯怡扔下刺条,她痛得直呼冷气,脸上和胸口上的伤口冒着血珠子。
“你为何要这样?”王大公子看着冯怡额头上,一条很长的口子有血流出,脸上和胸口的那些小伤也血迹斑斑。
他眼神里带着惋惜,多美的一张脸呀,就这样给毁了。
“我愿意。”冯怡用手绢擦了一下额头上流出的血,她又看了一眼手绢上的血迹,咧嘴笑道。
你疯了。王大公子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仇人家的女儿,她是什么样,关自己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