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了进来,他人长得粗壮,皮肤黝黑,右腿有一点瘸,走起路来右肩向下压,左肩向上挑。
冯怡看了管家一眼,心想,王家留这个跛脚的男子做管家,他怕是救过主人的命。
坐在冯怡身边的王元娘,凑过来悄悄对她道:“王管家救过我爹的命,从战场上背我爹下来,护我爹时腿受了伤。”
冯怡冲元娘笑笑,点了点头。
王元娘从对冯三娘的怨恨,到喜欢上冯三娘,只用了几个时辰。
她见冯三娘霸气十足,在王府里将那讨厌的史氏赶走,心里十分爽快。
要知道,这是王元娘想了多年,又没敢干的事。
王管家走进来,施了一礼,先道:“少爷和少夫人的新房已收拾一新,院子等少夫人回门那天再整理。”
王大夫人颔首,“好。”
接着,王管家犹豫了一下,又道:“外面盛传少夫人……容貌丑,性格飚,经查,为胡大人和胡夫人在外故意传播。”
王家人看了冯三娘一眼,见她挑了一下眉,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也都不吭声。
反而是王大夫人满面不悦,哼了一声,“犯七出的‘口多言’”
王管家最后道:“胡家被抄了家,满门获罪,开始姓胡的嘴里嚷着是帮高阳侯王府贩盐,被吕大人好一顿揍,打得半死交待了实话,同侯府无关。”
王府在坐的人,心里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要是真的等事发,由别人去举报,他们王府……
冯怡开口问:“在胡家抄到了多少银子?”
“打探的人回来说,在胡宅的家里抄到十万两,吕将军要让交出四十万两银子,否则灭胡氏九族。”
冯怡点头,“三年赚的差不多是这个数。”
她起身,嘴里说着,“胡家最多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别的,拿不回来了。不早了,歇息吧。”一路往外走。
她的两位奴婢愣了一下,赶紧给堂里的人屈膝行了一礼,紧跟了上去,一位婆子提着灯笼送她们。
大家瞪着眼,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见她走路挺着上身,仪态万方,裙摆不动,玉佩不摇,。
老夫人半天才说,“元娘,你同教习嬷嬷学了那么久的礼仪,能赶上冯三娘一半吗?”
“不能。”王元娘转过头,惭愧说道。
“不能就好好学。”
“知道了,祖母。”
王开对儿子道:“你也一起去新房。”
王宣起身,行了一礼,“阿宣听父亲的。”
“祖母,阿宣告辞。”
……
他还惦记着,有人要杀冯三娘的事,万一今晚又有人来杀了她,王府麻烦大了。
王宣快步追了出去,看着他匆匆追去的背影,老夫人微笑点头。
王大夫人有些不快,她喜欢的儿媳不是冯三娘,是孙如意。
王二夫人笑笑,她心里暗的是,孙如意太娇气了,不适合做侯府的长孙媳,毕竟,王府过去是将门之家。
冯三娘行为虽是张扬有些飚,这样才无人敢惹。
王元娘笑道:“我喜欢冯三娘,杀伐果断,合我胃口。”
王大夫人横了女儿一眼,咬牙吐了两个字,“飚女。”
王元娘抱着娘的手不停地摇,笑道,“娘,女儿我也要飚。”
大家都轻笑了起来,王大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冯三娘把自己的娇女儿也带坏了。
王宣在小圆门前追上了冯三娘,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走。
冯怡问:“这个院子有名字吗?”
“没有。”
“叫梧桐居。”
“不错。”王宣转头吩咐长随便,“明天做块牌匾挂上。”
“收知,大爷。”
这个院子前种有一棵大梧桐树,长得枝叶茂盛,郁郁葱葱。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子,冯三娘迈进屋呆怔了一息。
只半天的功夫,这间屋子大变了一个模样,昨夜那破败的屋子,如今焕然一新。
屋内披红挂绿,十多支龙凤红烛将屋内照得灯火明亮。
正厅里摆上了几把黑椅,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张唐朝李思训画的江帆楼阁图,两边挂着虞世南书的对联‘石上清流和瑟语,松间明月解人心’
厅内靠墙一角,放着一鼎金兽熏炉,正冉冉往外飘着白色烟雾,整个室内都是香味。
冯怡走进东边的正室,看了几眼,里面也全都大变了模样,以红色为主,红纱帐,红锦被……
室内入眼皆是喜色,这才算是有了婚嫁的模样。
有一个多宝格,上面有不少摆件,所有陈设无不精美。
里室同样摆着一鼎熏香炉,香味较室外清淡。
冯怡让听月为她换了一身宽松的袍子,在矮几前的一张厚厚的软垫上,盘脚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王宣问:“想不想掷骰子?”
王宣怔了一下,点头,“好呀。”
他走出去,吩咐顺从,“去前院拿那个装骰子,将本少爷的用具也搬过来。”
“好咧。”
王宣转身回来,也在矮几前席地而坐,他问:“你想怎么玩?”
冯怡偏着头,笑道:“自然是得有输赢了,五两银子一把。”
王宣又怔住了,随后他点头,“好呀。”
冯怡梦里曾在宫里十多年,多数时间是用骰子来打发漫长的夜晚。
除此之外,冯怡便是为皇上整理奏折,她的字写得极好。
经历过前世十来年的皇宫生活,冯怡最为不留恋皇宫,像个金子做的鸟笼子,关在大殿里,哪里也不能去。
安妈在外捣鼓着,过了好一会,才点了两杯茶端了进来,轻轻摆在矮几上。
冯怡端起茶盅看了一眼,这是个青釉刻花婴戏纹碗,碗内刻婴戏莲花纹饰,一肥胖的婴儿戏于三朵莲花之间,憨态可掬。
她看着茶盅笑了一下,再放到嘴边品了一口茶水,香气扑鼻,入口甘甜,没有涩味。
冯怡点点头,怪不得安妈的身价高,五十两的卖身银,就这一手点茶技术,足可以开一家茶楼了。
安妈观着主人的脸色,见她满意自己点的茶,心松了口气。
一更鼓响起时,长随才从外面拿了一包东西进来。
“大爷,东西拿来了。”他站在室外道。
听月忙出屋子去接东西。
那长随递了一个大包裹,“这是大爷的换洗衣衫。”
“这是大爷要的东西。”
“知道了。”听月应着。
听月把大包裹放在碧纱橱的床榻上,又把一个一尺来长的匣子送进了室内。
“大爷,您要的东西。”听月双手将匣子递给王宣。
“这是装骰子的盒子。”王宣当着冯怡的面,打开了一个雕花红木匣,在里翻着骰子。
冯怡用眼扫了一下,见木匣里面装有十多锭金银,一叠银票,有几块玉佩,还有三支玉石绢花。
洁白的玉石雕成大花瓣的模样,粉红色的纱做成小花瓣,中间还有小的白玉珠做的花蕊,镶嵌在一起做成的饰品。
她感觉那几支玉石绢花十分眼熟,定睛看了一会,她咧嘴笑开了。
“嘻嘻,那三支玉石花谁送你的?”她拿起了一支玉石绢花,摇着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