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殿试结束,皇榜的公布,那些在省试落榜的举人开始选择下一步的生活。
只有在省试中胜出成为进士的人,才能进入殿试争夺三甲的排名。
进入殿试,便意味着能步入官场。
落榜的举人持有当地大书院的山长或者当地官员的推荐信,会得到进入国子监的机会。
有学子得了某一个世家的看好,向在国子监授学的自家族人博士推荐,也会进入国子监学业。
这样的人极少,他们不只要学业好,还要品貌端正,家世清白。
不然,谁会用自己攒下的宝贵资源,去扶持一个根本出不了头的差生?
谁又会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帮助一位品德败坏的人,那不是为自己和家族惹来大祸吗?
离京城不远的举人怀着遗憾,带着对来年的期待,回了家。
那些离京城很远,又想要继续参加明年省试的举人,选择留在京城。
极少数人能有银子,在京城里租下屋子,全身心只埋头学业。
多数人要选择做授学先生或者帐房先生,来维持在京城里的生活。
有些消息灵通的举人们,相互在说一件事,“兄台,清风茶楼下面的那个书坊在招先生,待遇丰厚,你不妨去问问。”
“是吗?那我去看看。”
冯怡在书坊外挂了很大一块牌,上面写着,“招男女先生若干名,提供食宿,月俸二十贯起。女先生另加一位婆子伺候。”八壹中文網
这个招先生的牌子一挂出来,惹得无数人围观。
有人悄悄议,“这个飚女果然飚,还要招女先生。”
“开价这么高,我要是识字,我也去做女先生。”有妇人听了别人念牌子上的字后,感慨道。
二十贯相当于二十两白银,家境好一点人家的闺女陪嫁才为一百贯。
有一位中等身材,长相端正,额头上长有一颗红色肉痣的男子走上前。他身着灰细布制作的圆领大袖襕衫,头上戴着黑布幞巾。
男子将牌上写的字读了一遍,他大步走进书坊内,对大丰道:“掌柜,我想做先生,想先知道学生的情况。”
大丰笑道:“请进后院,便可了解详细的情况。”
“好。”男子点头,见一位黑胖的娘子冲他招手,“先生里面请。”
他大步走了进去,外面的人都静观着,想等着知道里面人的情况。
男子走到院子,进了第一间屋,里面摆有一张大书桌,几把木椅。
再往里有两张小书桌椅,上面坐着两个十四来岁的孩子,正在提笔埋头写字。
他见大书桌后的两把木椅上坐有两人,一位是额头带伤的年轻女子,她笑盈盈看着他。
女子身边坐着一位身带威严,面如玉色,美得不敢直视的年轻男子,一双大眼正静静看着他。
他赶紧垂头施礼,“学生陶盛,想为先生,不知学生有几人。”
冯怡听了他的名字,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陶盛,字文兴,此人也是一个人物呀。
冯怡笑道:“是这样,离此地十里的冯家村,那里建了一所族学,里面能认字的学生没两个。不知先生可愿意去冯家村?”
陶盛愣住了,他知道面前这名女子叫冯三娘,是京城甚至全天下有名的飚女。
他去戏棚看了一场戏,听人讲过她的事。
他想着既然她姓冯,想必冯家村的族学同她有关。
冯怡又道:“先生在冯家村,吃喝住有人管,除了几个时辰的授学,其他时间不会有人干涉。每月与国子监和书院同一天沐休,有马车送你入城和回城。”
陶盛再也拒绝不了这么好的事,他很惊诧,这位冯三娘十分聪慧,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思:想要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想要偶尔会会同窗好友。
他在心中暗暗盘算:冯三娘是高阳侯府的少夫人,面前这位美男子,应该就是高阳侯府的大少爷,楚王殿下的大舅子,人称玉雕公子的王宣大人。
他还想着,自己为冯三娘娘家的族学授课,如果能得到王宣大人的认可,再得到楚王殿下的重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陶盛是一位楚王殿下的拥护者,他一直认为,只有楚王为储君,天下才能安宁。
每一位想要进入官场为官的人,都在心中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多数人在经历了千锤百炼的磨难后,当憧憬破灭后,为了生活,有理想的人渐渐变为了官场的平庸者。
陶盛施了一礼,“学生愿意去冯家村。”
冯怡递了一张纸,“我们皆先小人后君子,签个协议。”
陶盛又是一惊,其实,不签协议,对方才更有利,想解除先生不给月银,只需要寻一个借口便是。
“好。”陶盛上前一步,双手接协议,看了看,上面写着,他要一年内不得告辞,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
上面没写,但大家都知道那不得已的原因是什么,无非就是两件:喜事和丧事。
他提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冯怡笑着道:“陶先生三日后去冯家村。”她先付了十两银子,“这是订银。”
“是。”陶盛双手接过银子,行了一礼告辞出去。
王宣看着他的背影道:“这是省试差一名就入榜的人。”他咧嘴笑了,冯怡也轻笑,心中暗想,明年这人能为进士。
每次省试后,最让人觉得遗憾的便是差一名入榜的人。
大家都会玩笑称其为,“候榜人。”
意思是,前面上榜的人,要是被查出有违规、作弊等被清除名次,落榜的第一人就会替代上去。
陶盛叫来了几位同窗好友,对他们说:“不如你们也同我一起去冯家村授学吧,他们都是一群没开蒙的孩子,极好教授。”
其中有一位中年人叫肖克,他行事稳重,开口道:“反正没事,我们叫一辆马车,去冯家村先看看再说。”
“好呀,听肖兄的。”其他几人附和道。
几人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冯家村,他们远远看见几个新院落,四周种着青竹、松树、梧桐……
有位穿孝衣的中年男子,见马车上下来的人,皆着的是襕衫,书生气十足。
他走上前客气问:“请问,你们是前来授学的先生吗?”
“老先生。”陶盛行了一礼道:“我是,他们先来看看族学的位置,了解一下情况。”
“欢迎各位入族学一观。”这位穿孝衣的男子是冯仲,他从小生活在国公府,十多岁便为官,说话行事皆是有礼有节。
冯仲风度翩翩的言行,让这些举人们心生好感。
一问得知老先生叫冯仲,是冯三娘之父,在家守孝,举人们心生敬意。
举人们在心中暗道:果真是将门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