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土话的读法是erlian,之后你们换过来读就可以了,我奶奶在村里的人缘很好,谁都这么称呼她一声,显得亲切)啊,准备家去咯。”隔得有些远,瞧的不是很清楚,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热情洋溢的。
现在这身体好像真的已经归席沉掌控了,面对那热情的招呼,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后,席沉只能够自己点头回了一声:“是啊。”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席沉的不对,继续热情道:“有空到我家坐坐啊,菜弄得好好的,你带着家去啊。”
“嗯,好,下次吧。”席沉含糊其辞。
自己现在连这副身体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呢,怎么去你家呢。
继续向前走,对方便又弯腰自己忙活去了,没有说的话,说明席沉的方向是找对了的。
而这短短的一段路,席沉见识到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与村里的关系是有多好了。
一开始是路上但凡遇到一个人,对方就笑呵呵地打声招呼,招呼自己去他家坐坐什么的,不同意后又说下午再来找自己玩。
又或者问他要不要打牌,可以现在就组织人。
好在任务席沉还没有忘记,再加上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只能够微笑着拒绝了。
他原本的笑容是温和的,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看着也是慈眉善目的,笑起来后,温柔又开朗的。
即便是偶尔冷了脸,只要说两句好话,那眼中便立刻含了笑。
“二婶,小司呢?”刚结束了与一个人的交谈后,小河,说是河,不如说是一条沟渠,不深,也没有多少的水。
沟渠的对面那户装修的还算可以的人家,打开的院门后走出来一个中年的女子,穿得不算单薄,但是身形看着就是十分的苗条。
应该是出来倒水的吧,瞧着席沉,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
席沉微笑着,暗想这小司又是谁?
不等他想出应对的方式,便听到这身体的控制权又从他手中消失了。
“她还睡着呢,没起来哩。”
“到我家吃饭啊。”
“不嘞,老舅家六七,我要过去哦。”
“那你小心着个啊,回来一起吃口啊。”
“嗯呐。”
原以为这段对话结束之后,身体的掌控权会回到自己的手上,但席沉却发现,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外,后面这身体根本完全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个都不在自己掌控下的身体,又如何去完成任务呢?
尽管如此,席沉是一点都不急切,而是等待着,看诡园还能够弄出个什么状况来。
说来这是席沉经历的第三个本,但是三个本,一个比一个不正常,现在这个干脆直接阻止了他参与任务。
席沉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第一人称下的沉浸式体验。
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席沉干脆便看着,看看这接下来的发展又是什么。
因为被限制在这具身体之中,所有的视野都是随着身体来的,所以席沉有心想要注意周围的环境都有几分做不到,但是走过的路,是能够记下来的。
一路走这,走到了大路上,修得整齐的水泥路,侧首看去是高高的河岸,相比较之前的沟渠,这才是真正的河。
河水算不上污浊,微微的绿色是河底之下的水草之类映衬出来。
今天的天色不错,河面上还倒映着蓝天白云,身边是微风轻拂,好一派闲舒自得。这样的天气,其实还挺适合提着鱼竿,拎着水桶,再在这河岸边,钓着鱼,聊着天。
“家来啦。”洗菜的妇人抬手打了声招呼,头发有几分枯黄了,其中掺杂着星星点点的白发,但依旧还算得上浓密。脸上的老人斑已经很明显了,但是精气神确实不错。
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好像精气神都挺好的,心态上好像也是比较外向的那种。
“安,洗菜了,我家菜园子里的黑菜(就是乌塌菜)长得不错,你要的话,就去择些个。”这副身体熟练地打着招呼,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这便是日常的生活状态。
“晓得,我这块还有点菠菜,你家小司不是喜欢了(liao),带着啊,洗好勒滴。”对方也热情地回应道。
这副身体在摇头,还在继续向前走,已经快下坡了:“不勒,赶事呢,下次吧。”
“嗯呢。”
没有所谓的挥手道别,无论是开始交谈,还是最后的结束都是这么地自然而然,带着几分淳朴。
这洗菜的人的隔壁便是这身体主人的家。
因为她已经在开门进去了,这是一栋两层的建筑,在这个村子里好像还挺常见的。说这里是农村吧,也没有那般的落后,但却依旧带着几分特有的质朴。
这房子坐北朝南,面前是一片约莫有近二十米的水泥平地,上面有些地方已经是坑坑洼洼,想来是有些年岁了,甚至还能够看到有些缝隙中冒出来的野草。
这房子的右侧是连着的两间屋子,从那凸出来的烟囱可以得出其中一间应该是厨房。
至于另外一间,想来应该是储物间吧。
房子的正前面是菜园子,原本菜园子的前面应该是一片比较大的池塘才对,但是这池塘已经干涸了,现在看过去是种得整整齐齐的蔬菜。
相比较外面淳朴的状态,进了这两层楼的房子后,内部的装修倒是不错的。带着些许淡黄色晕染开来的白色瓷砖铺就了正堂。
正堂中摆放的东西很少,两张桌子,正常的八仙桌,上面干干净净,一张麻将桌,放着挡菜的罩子,下面放着一些菜,一人高的冰箱也是干净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再里面是从西到北完全的桌柜,上摆蜡烛香炉,还有那恭敬摆放的菩萨。
最西侧放着一张遗像,是个略有几分严肃的爷爷,边框已经有几分褪色,但是被打理的很干净,这家人应该很珍惜吧。
正堂的两侧是暗红色的木门,上面并没有对联的存在。
这身体进门后便直接去往了左手边的那间。
一样的瓷砖,推门进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有着两对门,门上带镜子的衣柜。
只是一眼,席沉便瞧清了自己此时这副身体的模样。
微胖的身体,脸上虽然有了褶皱,但看着倒是不显老,头发还是黑色的,浓密的很,只是零星地看到些许白色,短发,发质上算不得太好。
脸上虽有沟壑,但是眼神清明,瞧着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老人。
不开口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
这屋子里的摆设就多了很多,但是并不会显得空间拥挤,书桌上摆放的是一个盒子,瞧过去能看到些瓶瓶罐罐的,看着倒是不想这身体会用的东西,可能是家里的其他人放在这里的吧。
书桌的旁边依旧是桌子,上面放了电视,液晶电视,不过型号好像有点老了。
衣柜的旁边是床头柜,床上的被子叠放地是整整齐齐,而那床头柜上,正放着一个老人机,在充电。
从进门后到现在,席沉能够感觉到的是,这个家是真的干净。
白色的瓷砖很容易造成一种冷清的感觉不说,还特别容易脏,偏偏这个楼下的装修都是偏白色系的。
但是就是很干净,干净的同时还有着几分温暖的感觉。
这房间中还有一扇门,应该是上楼的入口,关着,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身体坐在了床边,伸手取来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多,还挺早的。
满意地点头后,将手机放在一边,接着这身体便开始换衣服了,换了外衣,找了身干净的。
其实换个人像这样子带着,只怕是早就非常无聊了,但是席沉却没有这种感觉。饶有兴趣地去看着这身体的一言一行,若是自己能够掌控这身体的话,会不会被发现呢。
一阵忙活之后,一看时间都快将近九点了。
身体揣上了手机,但也没有立刻离开家,而是在离开自己的房间后便朝着对面的那个房间走去了。
这个房间的冷色调就越发的明显了,无论是底面还是摆设基本都是白色系的,除了那米色的长沙发还有静静放在一侧的缝纫机。
床上有几分鼓囊,越过床头柜能够看到一簇黑色。
“小虹子。”对于与之前那些人交流时的语气,现在的声调中更加多了几分温和与轻柔,像是担心惊扰了床上的人一般。
被子蠕动了几分,一颗脑袋钻了出来,头发散乱,带着几分睡眼朦胧,从皮肤的状态能够看出不年轻了,但是一眼瞧过去的时候,感觉上却也带了几分孩子的娇气。
一个女人,在这个岁数还带着这样的娇气,要么就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家里宠着的,就是不知道这人与身体的原主人是母女还是婆媳。
若是婆媳的话,这婆婆未免也太宠着了些。
“我走勒哦,你早点个儿起来,火锅就在客厅里,你要吃就起来吃,菜什么的,都洗好勒,放在锅上(锅上就是指的厨房里)。不吃这个的话,冰箱里有饺子馄饨的,你自个儿煮点个儿吃,晓得啊。”
被子里的人缩了缩,似乎有几分不情愿,但是听到身体主人的话,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不去勒,系远的,去干嘛,出个人情,我用威信给你转账就是勒,跑过去干嘛。”
“瞎说,这个什么亲戚啊,六七,能不去喽。行了,早点儿起,后头小余他们估计要来找你打麻将你,你吃着个,再出去,听到啊。”
“嗯呐。”迷迷糊糊的,那床上的女人便又睡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淡,一个平淡的早上,一段日常的对话。谁都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席沉自然就更加不知道了。
多少次的后悔,可这世上的事情,从没有后悔可言。
无法掌控身体的席沉只能够感受着身体带上了包,塞了些钱,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风和日丽的一天,又不用席沉自己动,真的有一种他是来度假的感觉,至少席沉现在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至少,是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