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赵伟开着车给姜栋送到了郑城。
临走前，赵伟张了张嘴，想跟姜栋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在他看来，姜栋看似是得了便宜，实际上一连得罪了厂里两个实权领导，好日子长不了。
姜栋怎么可能猜不到赵伟的心思，只不过他懒得向赵伟解释，夏虫不可语冰。
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别说是罐头厂了，就算是如日中天的亚细亚，用不了五六年也要走上下坡路。
日后的路，只有姜栋自己知道怎么走。
“姜栋？怎么是你？”吕斌看到来人竟是姜栋的时候，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五味陈杂。
“我不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难道还指望你叔亲自来救你？”姜栋冷笑了一声。
十拿九稳的单子都能让吕斌给干出问题来，这家伙也是个人才。
姜栋之前也只是想着，等到后续订单拿不下来的时候，自己再出场，谁能想到第一单就出了问题。
说完，姜栋不再去看脸色难看的吕斌，而是看向了李遂良的助理。
“是罐头出问题了，还是怎么了？”姜栋问道。
助理摇了摇头：“经理在办公室等你，我带你过去说吧。”
姜栋点点头，跟着助理走进了亚细亚。
吕斌愤恨地盯着姜栋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去想自己的问题，反而觉得都是姜栋的错。
赵伟看到这一幕暗叹了口气，比起面对三位厂长都处变不惊的姜栋，吕斌简直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另一边，姜栋到了李遂良的办公室。
李遂良看到是姜栋，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姜来了，我就猜红星罐头厂肯定要把你派来。”
“李经理，我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罐头如果不行，不会让您难做的。”姜栋说道。
“小滑头。”李遂良听到这话，用手指点了点姜栋，笑容愈发灿烂，“放心吧，不是罐头有问题，是你们红星食品厂派来的人有问题。”
“那小子当着我的面谈返点和回扣，我怎么可能会把供货单交给他。”
说到这，李遂良眼里满是讥讽之色。
姜栋愣了下，不禁嗤笑一声。
他都能想象到吕斌抱着吃回扣的目的，跟李遂良拉关系的场景。
恐怕吕斌那家伙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前来对接的人居然会是亚细亚的副经理李遂良吧。
这也怪吕斌点背，正赶上亚细亚被国有商场打压，急缺供货商，打算拿红星食品厂来千金买马骨，李遂良才会亲自出马，恰好还让吕斌给撞上了。
“这么说，是那家伙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活该。”姜栋鄙夷了一番，这才说起了正题，“李经理，那既然不是货物出了问题，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应该可以继续下去吧，总不能为了一个害群之马，就坏了双赢的合作。”
“只要是你出面，这个供货单我才能放心地交给红星食品厂做，明白我的意思吗？”李遂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白，多谢李叔的提携了。”姜栋点点头。
他怎么可能没体会到李遂良的好意，顺杆子往上爬就喊起了叔。
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销售员，喊堂堂亚细亚副经理一声叔一点不吃亏，甚至在外人看来还是高攀了。
有李遂良这句话，可以说红星食品厂和亚细亚这条线的负责人就只会是姜栋。
“哈哈哈，说实话，小姜你只要想来我们亚细亚，大门随时敞开。”李遂良眼神愈发欣赏，起了爱才之心。
这么机灵的年轻人待在红星食品厂那潭死水里，着实是埋没了。
“我就算了，能给李叔帮上忙就足够了。”姜栋再次委婉地拒绝了对方。
亚细亚的工作放在这年头的确吃香，可惜姜栋志不在此。
“你小子的心思不小，不过要不是我岁数大了，恐怕也跟你一样。”李遂良一眼就看出了姜栋的野心，惋惜地叹了口气。
自打八零年代，政策逐渐放开后，就有很多有识之士察觉到了汹涌的暗潮，可惜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早就没了拼搏的心劲。
“李叔您是心老人不老，只要您愿意，多的是人排队给您送钱花。”姜栋笑了笑，试探道，“李叔，不知道亚细亚还缺不缺供货商，需不需要我帮忙联系？”
借着给亚细亚找供货商的机会，打通多家工厂的关系，这是姜栋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即便姜栋是重生之人，在此刻也不禁手心出了汗。
李遂良倒没想那么多，沉吟着说道：“大部分我们都有专人去联系了，不过有些零零碎碎的还没定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让助理给你拿份名单。”
这就是明目张胆地给姜栋福利了，如果姜栋去谈的话，相当于外包给了姜栋，中间过了一手。
但对于亚细亚这么大的商场来说，他们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太久，无非是事急从权。
姜栋看重的也不是中间商的利润，以亚细亚接下来的打折力度，他就算过一手也难赚多少。
他更看重的是渠道，有了亚细亚这层关系，他和那些厂子接触起来更加方便，甚至可以拿到和亚细亚同样的进价。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顺便把红星食品厂的供货合同签了吧。”姜栋达成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还真是不客气。”李遂良哈哈一笑，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大笔一挥潇洒地签完了合同，又让助理盖上合同章递给了姜栋。
他还就吃姜栋这一套，若是姜栋恭恭敬敬的，反而有了距离。
姜栋拿着签下的供货合同，跟着眼神怪异的助理取了亚细亚目前的缺货单。
走着走着，姜栋发觉自己好像去的不是正门，皱了皱眉头：“我们这是去哪？”
“我们经理给您安排辆公车送您回去。”助理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幽怨，更多的则是羡慕。
她就没见过经理对谁这么青睐过，连自己都没坐过几次小轿车好嘛，如果不是她清楚姜栋今天才和李遂良认识，怕不是以为这家伙是经理的亲戚。
姜栋愣了下，转瞬嘴角便挂上几分笑意。
看来自己那几声叔没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