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姜，不是我不答应你，实在是货值太低了，何况个体户根本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当中……”王鹏想了想，还是打算拒绝。
这就是国企僵硬的体制，对于王鹏这些科长而言，有功不如无过，多做多错，所以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意有犯错的可能。
“王科长，我确实是亚细亚的采购员，虽说我们亚细亚暂时不进衣服，但以后也不是没有可能，交个朋友。”姜栋递上一根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他明白于公而言，王鹏肯定不会答应自己的合作，可于私，给一个朋友两百块的滞销货，思维一变，就变成了一件随手可办的事情。
说到底，华夏还是一个人情社会。
显然王鹏也被姜栋的话给打动了，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接过了香烟：“小姜，说实话，这事不符合程序，不过我看你投缘，就当是交个朋友。”
姜栋嘴角上扬，情知自己目的就快要达到了。
“王科长，价格能不能少点，一件五块。”姜栋说道。
价格才是他此行的关键，谈不拢价钱，全白搭。
“五块？”王鹏饶是料到姜栋会大砍价，却没想到姜栋这么敢开口，“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成本价都不止五块，怎么可能亏本卖？”
“鹏哥，你们这些滞销货，我不要没人要，能回本就不错了。”姜栋说道。
王鹏一个劲地摇头，显然是不可能答应。
姜栋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六块一件，五块给厂里，一块您当个辛苦费。”
王鹏一愣，脸色不停变幻着，紧紧盯住姜栋：“小姜，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呵呵，厂里清理了积压产品，还回了本，您也有了茶水钱，我也能做我的生意，三赢，有何不好？”姜栋顿了顿，“这件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王鹏挣扎了好久，咬牙道，“得加钱！”
最后两人定下七块一件的价格，并且直接把钱给王鹏，由他来代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随后姜栋被王鹏带到一处偏僻的货仓，姜栋喊着裴文挑了二十五件衣服，扔到了车上。
等到姜栋离开，王鹏笑得眯起眼睛，手指抹了点唾沫，数了一遍，然后一把揣进兜里，在本子上添了二十五件报废品。
“文哥，专门给你挑的，拿着吧。”姜栋从包裹里翻出一件男士衬衫，扔给裴文。
裴文一怔，看着手里的衬衫，有些不知所措：“俺用不着，这衣服给俺可惜了。”
“有啥可惜不可惜的，这算啥，再过段时间，我让你穿一件扔一件。”姜栋笑道。
“穿一件扔一件？那多浪费啊，俺可不敢想。”裴文见姜栋态度坚决，便喜滋滋地叠在一起收了起来，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剩下这些都是你给我妹子买的？”
剩下的衣服都是女款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消费市场女人第一位，孩子老人第二，狗排第三，男人连狗都不如。
“这些衣服是卖的，配不上蔓菁，过几天我给她带点好的。”姜栋说道。
裴文一点没有被误伤的感觉，在他看来，有新衣服就够好了，更别说这衣服在城里滞销，放在村里依旧显时髦。
“卖的？”裴文脑筋没转过来，“你卖给谁？”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嘛，卖到农村怎么样？”姜栋说道。
裴文面露难色，犹豫道：“村里人可舍不得，就算买也是等到过年。”
在他看来，这些新衣服料子那么好，走线还密，肯定都不便宜，村里人恐怕很难买得起。
“我卖十五块一件，你说有没有人买？”姜栋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裴文说话，诧异地瞥了一眼。
只见裴文堂堂七尺男儿，竟有些扭捏。
“妹夫，要不，你卖给俺一件，俺送给翠花……”
翠花？
姜栋看到裴文脸上羞涩的神色，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这个二舅哥也是情窦初开了。
“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干，别说送翠花衣服，就是在城里安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姜栋笑道。
“俺可不敢想，能在家起个房就心满意足了。”裴文挠头憨笑道。
尽管他脑袋不灵光，没上过学，可也看得出，自己这个妹夫不再是一般人了。
姜栋笑笑没有多说，到了日后二舅哥自然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别说城里买房，就是盖个别墅买豪车都不是一件难事，改革开放后，多少不起眼的小商贩都成了体面人。
甚至姜栋都清楚，早上经常在自家门口吆喝卖豆腐的个体户，就是个隐藏的万元户，五年后举家搬到郑城，还创下了不小的基业。
回县里的路上，姜栋拐进一个小道，他记得前面就有一个村子。
“妹夫，走错了，前面是白寨村。”裴文提醒道。
“我先给你示范一下衣服怎么卖，学着点，以后这摊子就交给你了。”姜栋说道。
“我？”裴文一脸的抗拒，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俺爹从小说我嘴笨，我干不来这个。”
“一天二十，干不干？”姜栋打断道。
裴文眼珠子跟狼似的，抓在姜栋的手臂上：“你说真嘞？”
“半点假不掺。”姜栋嘴角抽搐两下，估摸着自己胳膊上都要出青痕了，二舅哥这力气忒大了点。
“干，别说让我卖衣服，你让我裸奔都中。”裴文咧着嘴，心里用自己小学数学盘算着，一天二十，两天就是四十，一个月咋说不得两百块？
说着，车子到了白寨村口，几条老狗看到陌生的庞然大物，尾巴耷拉嗷嗷叫着。
小孩们更是一哄而散回去找自己的家长。
半晌才有一个不怕生的村民走上前来：“你们是找谁啊？”
“老乡，我们不找谁，就是来处理点衣服。”姜栋下车拉开车门，把后座上的衣服给展示出来，和善地笑道，“厂里的原货，就剩这几件尾单，给我们当奖励，我寻思着家里也没人穿，看有没有人要。”
几个唠嗑的大妈看到衣服也坐不住了，上前摸了摸料子，一脸可惜：“这么好的料子都没人要，城里人真有钱啊。”
“别摸了，一件咋说不得大几十，再摸坏了可赔不起。”另一个大妈说道。
听到这话，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人也没了心思。
“你们要的话，十五一件，不要的话我就去下面村子再问问了。”姜栋一句话就把众人的心思又给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