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把目光看向姜栋：“姜栋，你先说说津门方面的供货渠道。”
姜栋站起身，环视一圈，尤其是在洪福脸上停顿了一下，“通过赵兴，大家应该知道走官方渠道很难行得通，那几家国营商场的手伸不到京城那么远，但亚细亚民营的资质，是他们拒绝的借口。”
在场的人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别看国营企业衰退得厉害，但只要面对外敌，马上就会抱团起来，尤其是对于私企，那是天生带着歧视和鄙夷。
姜栋继续言道：“虽然津门的供货渠道不是官方渠道，但一样能办到正规手续，并且比市价要低五成，这个价格利润空间大，又补足咱们的缺陷，我想值得了。”
姜栋顿了顿：“并且，咱们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撑过国营商场的围剿，就像李经理说的那样，事急从权。”
“只要撑过去，到了后面官方渠道自然会来联系我们，并且以我的判断，以华夏市场持续增长的速度，外国品牌进入华夏市场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
姜栋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反驳道：“话说得倒是好听，你能主动放弃津门的供货渠道？另外，外国品牌进驻华夏的言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姜栋挑了挑眉毛，看向对方。“这位是？”
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怒气，冷哼一声，不屑于回答姜栋的问题。
李逐良解释道：“这位是负责销售的赵副经理。”
感情还是个同行，不过人家可比姜栋这个副科长权利大得多。
此人姓赵，姜栋总觉得也许和赵兴有点什么关系。
姜栋瞥了赵副经理一眼，言道：“津门的供货渠道放弃与否并不取决于我，皮尔卡丹在79年就进入华夏市场了，同年还有雷达表在《文汇报》上打了广告，外国品牌今日华夏市场，并不是危言耸听。”
“况且只要您多看看报纸，就能察觉到现在的风向，外资进入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赵副经理瞠目结舌，闷声不响。
这特么是县城里的小科长？
“咱们应该警惕外资商场进入华夏，他们的资金更雄厚，并且受到上面的青睐，哪怕跟国营商场比起来也不逊色。”
姜栋这句话，是真的危言耸听了，在他的认知里，哪怕到了05年，外国商场也没能成功进入华夏，但不妨碍姜栋扯起大旗来吓唬众人。
现场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连王勇都不例外。
这个想法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以前压根从没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
噔噔。
王勇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话题扯远了，这件事回头再另行讨论，现在说的是津门洋货渠道要不要签署合同？”
“我不同意。”
赵副经理第一时间举起手来，“不为别的，我不相信一个编外人员掌握供货渠道。”
此言一出，剩下的人通通看向洪福，毕竟在他们眼里，最该反对这项提议的人就是洪福了。
李逐良力挺姜栋：“我认为姜栋作为采购人员值得信任，他也是在亚细亚被封锁后，第一个与咱们建立起供货渠道的销售，他在津门的努力也是我亲眼所见的。”
剩下的人并不急着表态，纷纷观望着局势，谁也不先开口。
没想到洪福语出惊人，“李经理的话，我赞同，于公于私，姜栋同志都相当不错，更何况，补全洋货渠道也的确迫在眉睫了。”
嗡！
整个会议室都躁动了起来，李逐良也感到震惊，这个洪经理一向和他暗中作对，今天怎么和他意见一致了？
赵副经理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洪福，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李遂良都被闪了一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一时间摸不透洪福的用意。
王勇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连洪福都答应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只不过大家伙的目光在李遂良和洪福之间来回扫视着，只觉得两人是不是私下做了什么交易，不然就凭两人势如水火的劲头，加上一个空悬的经理之位，怎么可能联合起来？
“既然都同意，那此项表决就算通过了。”王勇脸色好看了许多，看向姜栋道，“具体合同就由李遂良和姜栋做主。”
“散会！”
会议散场，洪福特意走到姜栋身边，拍拍姜栋肩膀，眼角带笑：“年轻人就是有冲劲，有没有兴趣来亚细亚发展？”
姜栋婉拒道：“谢谢洪经理赏识，我还是想在食品厂磨练一下。”
洪福也没当回事，笑呵呵地离开了，姜栋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头紧皱。
……
李遂良办公室。
红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给两人沏了壶茶，大气不敢喘地退了出去。
实在是办公室里的气氛过于压抑。
“小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说这姓洪的是什么意思？”李遂良眉头皱成川字型，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和洪福势如水火的形势，后者怎么可能赞同提议，还力推姜栋上位，不合情理啊。
至于姜栋背着自己去和洪福勾结，李遂良想到的第一时间就否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整个亚细亚都是有目共睹，除非姜栋昏了脑袋，不然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姜栋沉吟了半晌，眼中闪过精芒，“李叔，王总平日里的管理手段是不是比较讲平衡？”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遂良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咬牙切齿。
“这洪福一百八十斤，有一百六十斤的心眼子啊，他这哪是赞同你，分明是看出了王总的心思，这才顺势而为。”
说到这，李遂良有些颓然，“我只知道做成绩，但忘了职场要讲的是政治，我做出的成绩越好，洪福就越是要升啊。”
这就是所谓的平衡之道，王勇不会坐视自己手下势大，一定要互相克制，尤其是李遂良的年纪大了，从培养的角度去讲，洪福也是显然更加合适。
“实在不行，李叔你就出来单干，我们叔侄齐心，其利断金。”姜栋开玩笑似的说道。
李遂良也没当真，虽说姜栋背地里的谋划他不清楚，但和亚细亚也没法比。
“等你做到千万市值，叔给你当员工都行。”李遂良笑道。
“一言为定？”姜栋眼睛一亮，伸出手。
“当然。”李遂良随手握了握，“好了，去联系一下津门那边，确定一下合同细节就签了吧。”
“好，我尽快。”姜栋点了点头。
随后几天，姜栋特意和李晓勇联系了一番，敲定下合同后，李晓勇亲自带队把第一批货送了过来。
奥迪奔驰宝马十数辆豪车摆满亚细亚前方，更绝的是姜栋提议拿一辆奥迪作为头等奖开办抽奖活动。
引得整个郑城都震动了起来，甚至于吸引到了其他城市的人。
四大国营商场的围剿，在这场抽奖活动中宣告失败，王勇意气风发，亚细亚在全国范围都打响了名气。
洪福也成功升任了经理，李遂良虽然没有升职，但权力比以前大了许多。
唯独姜栋这个幕后策划的功劳，没有一人知晓，他也只是默默地积攒着属于自己的力量，等待春风到来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