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说笑了!”白衣僧人腼腆一笑,“小僧这点修行,怎敢称佛祖?”
白泽奇道:“那你是何人?数千年注经释文?我怎么不知道?”
他仔细回想,能注经释文传道授业的僧人,的确没有。
“这几个人杀孽深重,在此之前打家劫舍,死在他们手下的女人少说也有三十之数。”白衣僧人缓缓说道,“我送他们入轮回,并不是要他们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只是让他们改过自新。”
白泽皱眉道:“三十人?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对于白泽而言,练气士的世界,死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在没有律法约束,强者为尊的世界,死亡是每一个修行者都要时刻做好准备的人生归宿,只是杀这么多女人,再联想到之前白衣僧人说的他们的法宝,白泽就有点想不通了。
白衣僧人道:“是山下凡人!”
白泽脸色一变。
白衣僧人道:“他们五人曾是山下某朝堂镇守一方的将士,死后英魂不散,被一名练气士所救,成为鬼修。”
白泽怔了怔:“真有鬼修?”
“以前是没有的,但自打古天庭易主,便有了鬼修,当然这是你‘死’后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些年这五人虽然成为了修行者,但对凡间还极其眷恋,觉得自己在世之时一声戎马,妻离子散不说,荣华富贵也是一场泡影,心中存了怨念,便为祸四方,残害富家女子。”
白泽心中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想到了人的私欲,也想到了人医生的信仰。
最后,他想到了斩龙台。
他心中忽然一动,笑道:“你不会是想说,斩龙台的那些修士,也有可能会跟这些人一样吧?”
白衣僧人笑了笑,摇摇头。
白泽无奈,跟佛家修士讲佛理打机锋,的确是遭罪:“你还没说你是谁呢,我自问没有认识的僧人佛陀之类的!”
白衣僧人伸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本书。
白泽目光一凛,仅这一手,就可以断定这僧人的修为至少也在十二境以上了。
这种神通,是开辟随身空间的本领。
在虚无中开辟一个独立空间,可以跟随自身血脉或者神魂,在看不见的虚无中存在。
只是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本书所吸引。
《菩提树下说》,这是聆听三教圣言时,佛祖讲经之书,白泽虽然通读过,但对其中禅理却似懂非懂,坚持了几百年之后,他就彻底放弃这本书了。
仙帝聆听圣言,每五十年一次,每次聆听圣言之时,都会前往光阴长河,一路逐本溯源,在光阴长河的起源地就能听到圣言。
白泽记得当时有资格前往聆听圣言的仙帝总共有二十多个,在凡人眼中,甚至是离阳天下修士的眼中,他们认为的仙帝是仙界统领一方如同人间帝王般的存在。
但实际上,仙帝是修为的一种境界,也就是所谓的十四境,仙帝境。
那时候二十多个仙帝,坐在光阴长河之源的河畔,一人一张大道显化的桌子,座下是以两岸蒲苇编织而成的柔软蒲团,除此之外,每次都会因讲学圣人的不同而放置一本不同的书,这三本书无法带走,别人也无法翻看,三教圣人讲学结束之后,书本会自动消失,神妙无比。
每次讲学为期一月,这个月除了岁月长河之源的风景可以欣赏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每次佛祖讲学之时,白泽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神游物外,听溪水潺潺,枯燥中享受着清幽。
此刻白泽仔细看了一眼,好吧,可以确定是自己那本了。
书本右上角被自己捞取的岁月长河之水打湿过,此事没人知道,而且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他眼中却是清晰可见。
“难道你忘了,你们聆听三教圣言的时候,从来是没有笔的吗?”白衣僧人笑眯眯的说道。
白泽怔了怔,聆听三教圣言时的确是没有笔的,但只要心念一动,书上自会浮现出一些词句的释义,甚至只要你想要做笔记,心念一动,书本上也会有印记出现。
白泽皱眉:“是没有笔,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衣僧人笑道:“因为小僧就是这本书中的书虫啊!”
白泽瞪眼看着白衣僧人,书虫?
三教圣人讲学,书本中会有书虫?
白衣僧人继续道:“是书虫,也是蠹鱼,每本圣言书籍都会伴随一名仙帝的一生,如果仙帝死去,翻书风会将书虫吹出书籍,化形而为人,你们都没有发现,是因为三教圣人施了术法,看不到罢了!”
白泽眨眨眼,上下打量这位白衣僧人:“你真是我这本书里的书虫?”
白衣僧人合掌笑道:“当然,这书本右上角被你取了长河之水打湿了,外人是不知道的吧?毕竟这种事情,也就你做得出,往往三教圣人讲学,谁敢不认真听讲?”
白泽哈哈大笑:“原来还真是小书虫啊,可惜了可惜了,要是当年能看到你,我聆听佛祖圣法的时候,也就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白衣僧人展颜一笑:“或许你与佛无缘,但在我看来,是那时候的你与佛无缘,这一世未必就没有。”
就在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地上的五具尸体,笑道:“醒了!”
白泽微微一愣,看向地上的尸体,顿时脸色一变。
之前他以神识查探过,这五人的确已死,而且形神俱灭,哪怕是有鬼修,他们也不可能再成为鬼修了。
但此时此刻,他居然在这五人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生命气息。
也就是说,这五个人,又活了!
“妈的,还以为扫地僧只存在于小说中,原来竟然真有人能做到?”白泽大为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扫地僧?”白衣僧人一愣,“小僧那里是有扫地僧,难道他也能做到?”
白泽哭笑不得:“随口一说而已,你也别小僧小僧的了,之前不好好的自称‘我’嘛,书虫向来都是喜动不喜静,你能成佛,我真挺诧异的。”
白衣僧人架子一垮,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哈哈笑道:“端着真的好嘞啊,我虽然成佛了,对佛法更是精研极深,但对佛家弟子各种行为约束,却是不敢苟同的。”
其实白泽还有句话没说,那本书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书,作为自己书中的书虫,最后修炼而成,化形后的个性跟自己差不离的。
果然,这下就现出原形了。
白衣僧人率先一屁股坐下,抬手一挥,金碧辉煌的小庙又变成了之前风沙镶裹的模样,头顶山崖凹进去的地方,落下来的金色泥沙,也再次变成了黄褐色。
白泽揉了揉眼,笑道:“那这暴雨是不是也该停了?”
白衣僧人一愣,摇头道:“这并非我整出来的。”
白泽哈哈大笑,自己拿了一壶酒,直接给白衣僧人丢了一瓶五十二度的二锅头。
“你还有酒?”白衣僧人大喜,“这瓶子模样有些可爱,透明琉璃制品,工艺很高!”
他仔细打量着瓶子,然后指着商标赞道:“绘画艺术更高,此画作出自何人之手?定要去拜会一下!”
白泽道:“我的一个小徒弟,现在闭关呢!”
心中却想,等绿蚁研究透那些古古怪怪,指不定真能被他搞出来!
“可惜可惜,憾事憾事!”书虫拧开瓶盖,先嗅了嗅,顿时一脸陶醉之情,然后学着白泽的模样,举起酒瓶,瓶口对着嘴巴,仰头一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