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水枯,但清亮的宛能见底。
钟夜说的场景,本该是极美的,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惜字如金的加一条解释,“你当时负责钟氏秘书办。”
但这已经能够推理出许多。
原来,是这样?
“办公室恋爱?钟先生你带头违背职场第一准则。”
钟夜笑了,语气很轻松。
“严格说来,我们不在一个办公室,甚至不在一层楼。”
我失笑,他语气平缓,继续道,“那时我被爷爷放弃,心情很差,工作也遇上问题,你——帮了我许多。”
想不到钟夜看起来如此坚毅,竟然也是会在脆弱时被关怀打动的类型。
我暗暗在心里思索,轮椅停下,钟夜绕到我前面,蹲下看我。
我愣住,他这样仰视,在肢体语言中,表示的是珍重。
钟夜握住我的手,“你现在真的很好懂。”
他轻笑,眼底怅然与落拓,“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以前的一切。”
“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有些事,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亲自说给你听。”
“放心,我不逼你也不困着你。”
“等你记忆恢复,你想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
“在那之前,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好不好?”
钟夜看着我,眼神像一片海,像只要我不回答,他就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我心一软,点了点头。
钟夜神情有些激动,起身抱住我,把脸埋在我发间。
我刚想推据,却发现自己似乎不反感他的接近。
难道说,脑袋已经忘却,肌肉却还有记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觉得钟夜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都没有说过爱你。”
我愣一会,轻轻抱住他的肩膀。
未婚妻突然失忆,对谁来说都不会是良好的体验。
钟夜的这些情绪,原来也隐藏在心里。
我的衣服被浸湿了。
我曾以为他是不会流泪的人,但他现在这样难过。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希望能够安抚他。
钟夜起身时,除了眼睛有一点红之外别无异状。
他推着我继续向前走,我却一直抬着头看他。
钟夜注意到我的视线,低下头看我。
“怎么?”
他声音仍有些闷,恢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似乎,可以试着相信他。
我对他一笑,“我觉得,我是见过你的。”
钟夜侧过头去,不与我对视。
“嗯。”
江边气温下降的快,其实我不怎么觉得冷,他还是把我带回去。
我今天复健加上出门,很快就有些困。
钟夜揽过我,让我靠上他的肩膀。
“睡吧。”
我侧了侧头,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
但我睡得并不很熟,像是沉浸在温水中一般,周围声音嘈杂,近了又远。
我听到钟夜让司机慢点,也感觉到他的手拖住我的脑袋,避免每一次车辆颠簸。
他的叹息,一丝一缕,像是长了翅膀,从耳朵飞进心里。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我还是这样自私。”
为什么说自己自私?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
接下来的话,就像从天外传来,遥遥远远,再也听不清。
再睁眼,是天上闪烁的繁星和钟夜分明的下颌线,我吓了一跳,立刻要起身。
钟夜把我抱得更紧了些,“闹什么?”
我耳根发红,这才想起自己还不能长时间走路,他估计是不想吵醒我。
想来我应该也有一百斤的体重,他却走的毫不费力,连气息都没有波动。
我胡思乱想,钟夜却突然手一松,我条件反射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就看到他噙着笑,两手依旧很稳。
满天星斗印在他眼中,我一时有些愣怔。
突然,我反应过来。
我被他骗了?
我后知后觉就要发火,脸上也烧起来一般发烫。
钟夜慢悠悠解释,“怕你睡沉了着凉,让你精神一下。”
——我一点都不信。
钟夜见我不理他,“你轻的像张纸,还不吃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我和你的营养师开个会,让他给你加餐。”
我立刻拒绝,“不要!”
钟夜含笑盯着我看,“那就是让我来陪你吃饭?”
我想到他监工时的样子就发憷,“我自己吃。”
钟夜心满意足,我们回到病房,他吩咐护工推我去洗漱。
有人来找他,也是保镖打扮,二人在门口说话。
那人一身麦色皮肤,嘴唇很薄,头发很短,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也看了我一眼。
钟夜随手把虚掩的门关上,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保镖的眼神——
像是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