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夜在家中修改婚纱设计稿,有人亲自来送文件,他现在已经不管钟氏,能到他手上的必然是十足严重之事。
那保镖低眉顺眼,说起话来毫无底气,“钟先生,展小姐最近离开咨询室很频繁,但她一直伪装,我们听您的,没有再细跟。”
钟夜手一顿,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平淡无聊的好像无事发生,那保镖思考良久,才道,“钟先生,我们觉得展小姐似乎已经恢复记忆。”
钟夜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手中铅笔一转,“哦?还有什么?”
保镖顿时不敢再说,挺直脊背,头却压的很低。
钟夜挥手让人出去,“行了,做你们该做的事,不该管的事情少管。”
谢轩进来时与这保镖擦肩而过,“不说钟氏你不再管,怎么还远程?”
钟夜并不想多解释,“是其他的事。”
谢轩并不关心,甩出一沓资料放在钟夜面前,“我从那些老人家的化验结果调查起,体内药物的来源也单一,最后大致勾勒出南怀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你们江总在军中的对家想整他,所以放出南怀这个小虾米来搅浑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钟夜一掀眼皮看他,“池鱼?没见过随时卯着劲想咬人一口的池鱼。”
谢轩笑的意味深长,“各凭本事。”
钟夜不意外,“你想说什么?”
谢轩坐在沙发扶手上,笑的有些嗜血,“我最近审了审谢苗,说南怀长期与药物接触精神已经很不正常,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复仇,我们都是他仇人,不杀我们他睡不着呢。”
谢轩说的轻描淡写,钟夜却可以想象这其中的曲折,大家夺权向来血雨腥风,谢轩对谢苗曾经诸多留手,现在看来也是彻底忍无可忍。
“然后呢,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轩挑眉,有些讶异钟夜怎么到了这个程度还需要提醒,“现下就有一个无比恰当的时机,无论是人员也好,场地也好,都能完美适配南怀的需求。”
“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先放他进来,然后瓮中捉鳖——”
钟夜断然拒绝,“不行。”
谢轩话还美说完,闻言笑了,“你这不是知道我在说什么?”
钟夜直接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再次翻开平板开始画图,“不行,你想守株待兔,换个场景。”
谢轩凑上前看一眼,“婚纱啊,亲自设计这么用心,那不如你问问展眉,看她会不会同意我这个计划?”
钟夜完全不为所动,“婚礼是我在负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谢轩笑的意味深长,“我劝你清醒一点。”
钟夜像是完全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我劝你离开我家。”
谢轩沉吟一会,“展眉最近去做复查了吗,结果怎么样?我看她恢复的不错,但该做的检查也不能忘记。”
钟夜抬起眼睛看他,也笑起来。
“你想说什么?和展眉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是我。”
“不管你以为你知道展眉什么,我知道的只会比你多。”
“收起你那点自以为是吧,你对她更熟悉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别沉浸在以往时光里出不来。”
“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你想的事情,不行,我不同意。”
谢轩被这样直接抢白一顿,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听完,从头到尾心情很好。
“到底是谁自以为是,你敢不敢去问她?你这样在乎的这场婚礼在她心里是什么?你在她心里又是什么?”
“你自欺欺人到如此程度,还说我沉浸在旧日时光?”
“你才是演恋爱戏码把自己都演进去了吧,你好笑不好笑?”
钟夜连回他都懒得回,直接低头继续画图。
谢轩见他心意已决,起身离开,二人算是小小的不欢而散。
等他走后,钟夜却停下笔,看着平板上愈发显出风格与特色的婚纱,静静思索。
他知道,他不敢,他不问。
掩耳盗铃的人很蠢,但当人切实处在那个环境时,做掩耳盗铃的事却像是最好的选择。
天色暗沉,钟夜不知一个人在昏沉中坐了多久。
门被打开,展眉进来,一时有些惊讶。
“你怎么不开灯?”
钟夜缓过神来,对她一笑,声音温柔。
“我睡着了。”
展眉笑着把灯打开,“你现在也开始困了就睡,没工作的人就是幸福。”
钟夜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包,“你笑话我?”
展眉不动声色的往后避了避,再次躲开与他的肢体接触。
“我没有,但我现在一份工资养两个人,可是家中顶梁柱,开开你的玩笑,难道不可以?”
钟夜手上动作流利,挂好提包后又给她拿拖鞋,“当然可以,现金流就是话语权。”
展眉被他逗乐,笑声不停,眼睫却一直垂着,不与他对视。
钟夜状若不知,拉着她的手按她坐下。
“你累了一天,来好好休息一下。”
他用适中的力度替展眉按着肩膀,感觉手下肩颈肌肉僵硬,按了一会,却更加僵硬,像是完全无法放松。
钟夜自嘲一笑,松开手,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悲凉。
展眉已经用尽全力在伪装,但破绽仍是多的数不胜数。
他们二人,到底是谁在骗谁?
但钟夜执炬迎风,哪怕引颈就戮,也要把这条路走到尽头。
展眉的不愿、展眉的敷衍、展眉对这场婚礼的漫不经心,他都知道。
他想看看,若是他就是看不出展眉的伪装,就是要和她结婚,就是对她无微不至,就是把命门送到她手中,展眉会如何对他?
钟夜用尽所有精力筹备这场婚礼,也是筹备他二人关系的葬礼。
他每走一步,都在离曾经的心愿更远一些。
如果得不到相濡以沫的美好生活,那就要一个答案吧。
他没有听到展眉说那句,“我愿意。”
他听到展眉说,“我曾经也这样求过你。”
钟夜想,这就是答案了。
哪怕展眉深恨他,仍是没有将他打落谷底,他该知足。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此一别,恐怕再难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