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结果超出他们的意料。
对于心理障碍来说,详细的确诊没问题也许需要很长的验证,但确定有问题,征兆气势非常明显。
顾雅轩既然没有表现出能被观察到的问题,就证明他正常的可能性居多。
一个正常的人,经过独立思考和个人判断,缜密的做出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惊世骇俗的决定。
这样的执着,让人想想就背后发凉。
但顾雅洁,一直以来强撑完好,甚至还能配合安慰展眉的顾雅洁,却已经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展眉冷静下来,仍旧一句话都不想说。
上天捉弄,莫过于是。
钟夜等了一会,才问,“你要不要约她见个面?”
展眉揉揉脸,强打精神,“见是肯定要见的,但是这样的结果,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她强笑出声,“我还想她考虑把不把顾雅轩送进精神病院,现在看来,是顾雅轩掌握她的生杀大权。”
钟夜一直陪在一旁,“要我陪你去见她吗?”
展眉点头,“嗯,也许你的话她会听一听。”
见顾雅洁并不困难,也许是她最近的憔悴和顺从让顾雅轩放松警惕,展眉下车之前,还想让钟夜检查一下附近是否有人蹲守,钟夜露面会不会出现麻烦。
钟夜却只淡然道,“雅洁不是说没人跟着?”
展眉摇头,“现在她说的话要小心听。”
钟夜闻言,开着车绕着见面地点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随,才和展眉一同进去。
但她仍不是很放心,“你要知道,人的精神其实是很强大的,承受压力的能力也超出很多人的想象,若是没有病史,人格分离症状并不常见。”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受压成这样?”
“我不觉得顾雅轩会给她独自出门的自由。”
钟夜不多说话,“放心,有我在。”
展眉叹口气,推开门,顾雅洁坐在面朝大门的位置,见到人进来,就要起身。
她示意对方坐下,“你可别起来,累了一上午。”
顾雅洁面容瘦削,眼睛显得更大,几乎有些失魂落魄,她盯着一同进来的钟夜,“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这一句话,让展眉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四处蒸腾。
钟夜与她对视,得到首肯后坐在另一边,“怎么,不想见到我,所以说是幻觉?”
顾雅洁定定看了他一会,像是很难确定其中真实,片刻后才道,“真是钟夜?你怎么和展眉一起回来?你们——”
展眉给她倒水,“说来话长,总之都是为你回来。”
顾雅洁接过水杯,摸索边缘,苦笑,“你费心了,但我也做不了什么。”
果然,展眉心下一叹。
“你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顾雅洁盯着水杯中一圈一圈漾开的波纹,像是听不见这句话一样。
展眉又问了一遍,她仿佛被惊醒,“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打算和他结婚?”
顾雅洁直接摇头,像是见到鬼一样,又像是在否认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我不愿意。”
展眉抿唇,也不与她多探讨儿女情长,“你不愿意,我能让他消失在你面前,行吗?”
钟夜微一挑眉,不语。
顾雅洁好像没怎么听懂,把这话重复了一遍,“消失在我面前?”
她发了个抖,似乎被话中的含义吓了一跳,“怎么消失在我面前?”
展眉视线坚定,“总之,不会伤他性命。”
顾雅洁沉吟一会,像是在思考,良久后才慢慢道,“但他现在势力很大,顾家已经完全被他掌握,郭家也极为依仗他,郭明溪小姐是他实际的爱人——”
“什么?”
展眉打断她的话,“什么郭明溪?”
顾雅洁一笑,眼中很是苦涩,“啊,你们都还不知道,雅轩提出这桩婚事只是为了报复我,他真正的爱人是郭明溪。”
展眉有千言万语,也被这骤然纰漏的隐情打懵了,“啊?”
她条件反射下,竟去和钟夜对视。
钟夜微微点头,“小别也说郭开有把顾雅轩视作驸马的想法,雅洁与雅轩的婚事轰轰烈烈,但实际上无人看好,真正的金童玉女是他和郭明溪。”
容阮暗流汹涌,展眉沉默了很一会,突然伸手握住她消瘦的双手。
“雅洁,你听我说。”
“郭家贪婪,不仅想分割容阮,在军中也想将江总挤下,钟夜不选边,被逼到墙角,我不过偶然牵扯,就差点丧失展墨的抚养权。”
“顾雅轩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同情,他背信弃义,现在又这样羞辱你,你不能坐以待毙。”
“雅洁,当年你愿意为了顾家迎难直上,现在能不能为了你自己,坚强一点,离开他?”
顾雅洁双手冰凉,她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仍是在笑。
“现在也只有你还记得当年我接下顾家是为了家人,可惜我的家人因为雅轩能给他们好生活,对雅轩言听计从,也许我没有能力,也对不起他们。”
“如果我离开,我父母、亲人、都没办法过现在他们满意的生活。”
“我想雅轩很恨我,若是我离开,大家都会不开心,但若是我让他报复,也不过牺牲自己而已。”
“等他心中的恨意消退了,也许大家就都自由了。”
展眉想到顾雅洁那个在病床上用眼泪与哭泣操控所有人的母亲,对顾雅轩的下手狠毒精准心有余悸。
她绞尽脑汁,又担心刺激顾雅洁本就很脆弱的精神,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站起身,竟是要离开了。
“展眉,谢谢你来看我,你说的事情,我不能同意,哪怕不考虑这么多,他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要看他落到南怀那种下场,我于心不忍。”
展眉目瞪口呆看她走出门去,竟从她最后那句话里听出淡淡的指责。
愣了半天,她转向钟夜询问,“南怀怎么了?”
钟夜手指在脖子上轻轻划过,“数罪并罚,早就判了。”
展眉诧异,“他有罪,什么叫‘落到这种下场’?若不是他自作孽——”
钟夜点点头,“你是对的,她偏颇了。”
展眉往后一靠,有些泄气,“我说这次白跑,好么,白跑的彻彻底底。”
钟夜却拿起菜单,不以为意。
“我记得这家有你喜欢吃的湖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