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蔺城坐落在兰霖州太金皇朝的南端,宛如遗世独立般矗立在荒漠之中。这座城市地域辽阔,却因位置偏远而人口稀少,少了几分繁华喧嚣。
然而,每逢甲辰龙年,这座平素宁静的城市便会迎来一场热闹的盛事,时间长达半年之久,最短也有三月。此时,城内的人数会比平时多出一倍之多,而且来者皆为修士,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今年,恰好是甲辰龙年,年初开始,就有众多修士如潮水般陆续涌入含蔺城。到了三月份,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一房难求,后来的修士们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其他的住宿之所。
三月含蔺城已是十分炎热,即便是清晨,那从南边荒漠吹来的风已是相当温热了。
城内中榆街上的夏家茶楼一大早便是生意兴隆,人满为患,修士虽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很多人又喜欢边喝茶边聊天,所以从年初开始,夏家茶楼不光是白天人多,晚上人也不少。
夏家茶楼共有九层,可以容纳近千人,而来这里的修士选择的座位时也很有默契,修为越高座位所在的楼层也越高,九层是雅座也就九张桌子,但现在只有六张有人,而在这里喝茶的人赫然皆是炼虚期修士!
六张桌子也就十四人,两张各是两人,三张各自三人,一张却是只有一人。
至于楼下,七八层是化神期,五六层是元婴期,三四层是结丹期,一二层就是炼气筑基期。
七层以下是较为热闹,九层这里是相对安静,但也有人在低声交谈。
独坐一桌那人看起来最是寂寞,喝茶的时候少,时常会望着窗外出神,但他也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他是炼虚后期。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月,从进入夏家茶楼后便不曾离开,因为知道他是修士,老板伙计也非常人,自然是见怪不怪,也是服务周到,伙计也得到了不少赏钱。
独自喝茶的人就是任无恶,他来含蔺城当然不是为了品茶,而是在这里等待潜龙剑宗每一甲子的外门弟子选拔,含蔺城便是选拔之地,正是如此,城内才会有这般热闹。
虽然潜龙剑宗每次选拔外门弟子多则十数人,少则数人,但来这里碰运气的修士,确有数十万之多,因为人们都知道,一旦成为潜龙剑宗的弟子,即便只是外门弟子,也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
潜龙剑宗的选拔是在五月中旬,并且时间很短,可人们都情愿在含蔺城等上数月,为了这个机缘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任无恶来到含蔺城时,也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热闹,他还以为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哪知道早已是人尽皆知。
现在含蔺城内的修士中大部分是散修,还有就是一些世家子弟,人族妖族皆有,并且是来自于南玄境各州各地,炼虚期修士有数百个,像他这样后期的也就是四五十个。
知道任无恶这个名字和形象有些张扬,他只能易容幻形,现在的他是一个瘦高身形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是平平无奇。
喝茶时,他也听到了周围那些人的谈话,其中有三人正在谈论他。
那三人并非散修,而是世家子弟,是来自于太金皇朝的陆家。
当年任无恶在天狐谷杀了陆家子弟陆铮,抢走了清木剑,而陆铮的哥哥陆铁,是打算去往文安城找任无恶报仇雪恨,结果半路上被青丘皇朝的白万刃截杀,陆家不敢去找青丘朝算账,只能将这笔血债算在了任无恶头上,这样一来,任无恶和陆家的仇是越来越深。
眼前这三位皆是炼虚初期,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相貌很像是亲兄弟。彼此是以大哥,二哥三弟称呼,他们都是一身深青色锦衣。
这时就听那位大哥低声道“不久前大盛朝那边有传言说任无恶已经归来,家里也收到了消息。”
三弟随即问道“大哥,都说此人在这数十年内,行踪遍布整个南玄境,还被诸多皇朝公认为天剑王,风头之盛,一时无两,现在他回到了大盛朝,那我陆家还会去找他吗?”
大哥沉声道“此人夺走了清木剑,家主岂能放过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此人。”
那二哥却道“我看清木剑是很难夺回了,除非是家主亲自出马,可即便杀了任无恶,也要冒着得罪其他皇朝的风险,尤其是青丘皇朝,别忘了陆铁可是死在了白万刃手下。”
三弟点头道“二哥说的对,青丘皇朝别说咱们陆家得罪不起,就是太金皇朝也是一样,清木剑只怕是拿不回来了。”
大哥却道“如果是寻常法宝也就罢了,可清木剑关乎家族兴衰,家主岂能放弃,必定会想方设法取回。”
那二哥和三弟看看彼此后,然齐齐后低声问道“大哥,这清木剑究竟有何秘密,会让家主这般看重?”
他们的谈话外人无法听到,但大哥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说了嘛,清木剑和家族兴衰息息相关,看重此剑的岂止是家主,而是整个家族。此事我也是听三长老说起过,我们身为陆家旁系其实还是少知道些隐秘的好,万一传出去,又会被嫡系那些人刁难。”
二哥,三弟闻言脸上都有了激愤之色,三弟冷哼道“我们虽是旁系但也姓陆,凭什么要比嫡系矮一头,处处要被他们压着。大哥,这次我们三个里要是有人能成为潜龙剑宗弟子,今后定要为陆家旁系子弟出口气,这些年我算是受够了,本以为我们到了炼虚期能得到家主赏识,结果还是会受到排挤,好事轮不到我们,脏活烂事却让我们去处理……”
他忽然怨气上涌,便守着兄长发了一顿牢骚。大哥二哥也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们何尝不是这样。
等三弟说完了,大哥就道“没办法,这就是家规,旁系子弟历来就是这样的待遇,除非能够进阶到合体期,不然只能一辈子看嫡系子弟的脸色,如果咱们旁系能够出位人皇那就好了,如此一来,双方位置便会颠倒。可惜的是,陆家已经有很久不曾有位人皇了,如今合体后期也不过两个而已,且都在嫡系,我们旁系的出头之日那是遥遥无期,不过这次我们中如果有幸成为潜龙剑宗弟子,便能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顿一顿后,他又道“不过最近嫡系子弟也没有之前那么过分了,家主对我们这些旁系子弟也好了一些,而这都是任无恶的功劳,说起来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
任无恶闻言不觉愕然,心道,我的功劳?我做什么了?但很快他便醒悟,随即暗暗一笑。
就听那二哥道“要不是任无恶先杀了陆铮又让陆铁死在了白万刃手下,使得嫡系子弟伤了点元气,尤其是陆铁的死真是让家主万分心痛,如此家主才不得不把一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旁系子弟,不然这次来含蔺城岂能轮到我们。”
三弟也道“是啊,任无恶算起来也是做了件好事。大哥,可我听说这次来含蔺城不是还有陆勇吗?他为何没来?”
大哥冷哼道“人家是不仅是嫡系还是家主的亲儿子,岂能和我们一样,我想他应该是到了五月才能来,希望这次他千万别被潜龙剑宗选中……”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神情忽然微变,随即道“不说这些了,来我们喝茶。”
那二人已经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警示,便不再多说,举杯喝起茶来。
片刻后,就见三人慢悠悠走上楼来,见到这三人,那兄弟三个随即起身,齐声道“见过三公子。”
任无恶瞧了那三公子一眼,只见此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他身穿一袭青色锦衣,修为已达炼虚后期。其身后两人亦是炼虚后期,却身着仆从装扮,如此修为却甘为仆从,更显这位三公子气派非凡。
不过任无恶定睛凝视,神情微变,方才惊觉那两位仆人竟然宛如活人的傀儡,其容貌、体态、举动、行为乃至自身气息,皆与修士一般无二,几可乱真,如此才让他一时不察,误认这二人亦为真人。
见到那两个傀儡,任无恶心神剧震,心道,难道这两人也是中了魔偶咒,陆家竟然也会这种神通?他们和融儿,云蕾几乎是一模一样!八壹中文網
他差点就想起身过去问个清楚,但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他觉得如果陆家真的会魔偶咒,白无双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魔偶咒又是天魔秘法,又与魔族有关,陆家即便真会魔偶咒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肆无忌惮,这里面定然有蹊跷。
在他寻思时,那位三公子含笑道“大家都是陆家子弟且是同辈,三位还是称呼我名字便好。”
那三人忙道“我等不敢,三公子请坐。”
对方笑道“我没打扰三位吧?”
大哥忙道“没有,刚才我们正说到三公子,没想到三公子就来了。”
这位三公子便是陆家家主陆展元的三儿子陆勇,因为是家主嫡子,又非其他嫡系子弟可比,这三人自然对他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们三人分别是陆鑫,陆磊,陆森,是亲兄弟也是陆家旁系子弟里的佼佼者。
陆勇坐下后,在他的示意下,陆鑫三人才敢落座,那两个傀儡则是站在陆勇身后。
陆勇笑道“这次家主对三位可是寄予厚望,我就是来充数的,希望三位都能被潜龙剑宗选中。”
陆鑫慌忙道“三公子说笑了,我们三个何德何能,能来到这里已是万分幸运了,实在不敢奢求能被潜龙剑宗看中。而三公子是人中龙凤,一定能成为潜龙剑宗的弟子,到时候还要请三公子多多关照我们三人。我等先谢过公子了。”说着三人起身躬身行礼。
陆勇坐在那里摆手道“三位快坐,无需如此多礼,大家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关照不关照。”顿一顿后,他又道“不久前我听到了一个传言,不知三位听说过没有?”
陆鑫忙道“三公子说的是哪个传言?”
陆勇正容道“听闻那个任无恶也来到了含蔺城。”
任无恶闻言微微一怔,心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陆鑫三人闻言脸色一变,陆鑫动容道“难道他也想进入潜龙剑宗?”
陆勇沉声道“也许吧,家主听闻此事也很关注,便让我带来这两个青木傀儡过来,如果真的遇到了任无恶,便能为陆铁,陆铮两位兄长报仇雪恨。”
任无恶心道,原来这两个东西叫做青木傀儡,看陆勇信心十足,似乎笃定凭借这两个傀儡就能将我杀死,看起来这青木傀儡定有出奇神妙之处。
陆鑫等人自然也知道青木傀儡的厉害,陆鑫还在想,家主居然将本族如此珍贵的宝物交给了陆勇,就不怕重蹈覆辙吗?嘴里却道“三公子有这两个神物为助力,如果真的遇到任无恶,定能将其斩杀铲除。”
陆勇道“我也要请三位多多帮忙了,我等同心合意,必定能为陆家雪耻除敌。”
其他人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清楚,但对那两个青木傀儡都是颇为在意,难免会多看几眼。
陆鑫三人已是明白了陆勇的意图,这位三公子来找他们,无非是想他们去和任无恶拼命,什么同心协力那都是扯淡,真要遇到了任无恶,他们三个就是马前卒,只有冲在最前头才行。他们的死活陆勇绝不在乎,也许陆勇已经听到了之前他们的对话,之所以隐忍不动,就是想找机会除去他们。
虽然明白陆勇的心思,但陆鑫还是忍着怒气道“我等自然是以三公子马首是瞻,请三公子放心,若是遇到任无恶,必定冲锋在前,全力以赴。”
陆勇笑着正要开口,忽然有人道“都说相逢不如偶遇,能遇到四位也是任某的运气!”
听到此话,楼上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陆家四人更是骇然失色,几乎齐齐起身,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的人正含笑注视着他们,并且举杯轻啜一口茶,然后悠然放下茶杯,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