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回廊屋檐下。
林亦扇在一片喧嚣中侧身看雪,她有意回避拱门处的两道身影。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暗猜墨无鸣会说什么噎人话。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些曲曲绕绕的心思,那道靛青色身影就走到她近前。
带着冷冽的风和淡淡的语调,“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林亦扇转过身看他,也看到他肩头后不远的拱门处,对上流以的目光,她竟有些心虚。
至于这没来由的情绪,她也说不清。
墨无鸣瞧她空着个手,因问:“怎么没提花灯?”
“我哪有钱买?那种描纹图色的三足蟾蜍灯就要半块中品灵石。”
她扯下腰间的黄色锻口满纳灯笼纹荷包,提到他眼皮子底下甩了甩,“听听,有没有钱撞钱的声响?”
“……”她这是同他抱怨没发月钱?
墨无鸣轻咳一声,拿出袖中的红符纸与她,“先祈愿,等会去了外头,你也挑盏瞧得上的花灯。”
“呀,你还买了红符纸。”
林亦扇忙把荷包系回腰上玉扣,笑着从他手里接过符纸,等会她也写上十七八个美愿,能灵上一个就好。
她掸开红符纸,见只有一张,抬眼问:“你不祈愿吗?怎么就一张红符纸?还是给我买了花灯就不够多买一张红符纸?”
林亦扇瞧他不说话,觉得被她说中了,又宽慰起人,“过节的东西卖得是贵些,花灯不过就看着好看,多燃一会就被灯油熏得漆黑。
我就不要花灯了,你再去买一张红符纸吧。”
“不用,我不祈愿。”
墨无鸣将看古树的视线收回,打断她的瞎猜,取出幽兰戒里的笔墨,催促道:“快些写了,大师姐她们都在抛挂了。”
“噢。”
林亦扇将红符纸摁在柱子上,执起毛笔沾了些墨汁就站着写愿望。
春蚓秋蛇的字体看得墨无鸣眉头紧皱,又瞧她写得全是不着边际的话,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墨无鸣的声音,吓了林亦扇手一抖,毛笔一划拉,成字拖出个长尾巴。
“哎呀,你干嘛突然走近说话?”她扭头抱怨,又抖起手里的红符纸,“瞧瞧,都写毁了。”
本就涂过一块墨团的红符纸,又添一笔败笔。
对上她凶巴巴的恨眼,墨无鸣也只无奈地笑,“毁了就毁了,你写的字谁看得懂?全是错乱笔画。”
“……”
林亦扇懒得同他争,又扭头继续写,这可是半块中品灵石呢。
抵过她半年月例钱。
写完一长串痴心妄想,在最末尾署完名,林亦扇又把毛笔递给墨无鸣。
“把你名字添上,我们合用一张红符纸。
上面求平安求修炼的都有,覆盖到方方面面。”
“......”
看到错字满篇的红符纸,墨无鸣在最边角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墨无鸣木木亦户羽
一个字迹力透纸背,一个写得像分家的爬虫。
等他们走出回廊到古树下,殷京语和叠音都已经抛好各自的红符纸。
元若澜也寻好了空缺枝桠往上抛。
因为是修士,抛红符纸使了些法力,一抛一个准。
树下其实还有很多掉下来的红符纸,浸湿在雪水里,晕开了笔墨。
林亦扇怕自己的也掉下去,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墨无鸣,“公子,你抛符纸抛高一点,稳一点。
愿望能不能成就靠你了。”
墨无鸣清楚知道不会成真,但还是笑着应下,将红符纸一团,直接抛到高处枝桠间夹着。
稳是稳,就是没了在空中飘飞的美感。
元若澜挂好自己的红符纸,又瞧见一边愣神的流以,她走过去,“流以,你不抛吗?”
流以将手中的红符纸攥紧成团,笑了笑,“我就不了。”
元若澜还要再问,但回头看见左侧的主仆二人,于是又改了话锋,“出了不夜国你就要一个人回御灵宗,路上多加小心。”
“嗯。”流以又多看了一眼那道背影,纵使万般不舍,最后只得放下。
这一告别,飘雪寒冬又是半月。
同流以分道扬镳后,林亦扇跟着墨无鸣和元若澜几人回了南边。
穿红错绿间,衣衫渐薄,等到了苍梧山,已是又一春。
在秘境里呆了两年半,元若澜分外想念双亲,等在苍梧峰主殿见到父亲,立时跪行叩拜礼。
“宗主、师父。”
“快起来,莫讲这些虚礼。”月卿芝笑着搀起爱徒,又道:“我见你气稳神定,修为想是又有进精。”
“回师父,徒儿只是略有所得,论修为进展最快的还是墨师弟。”
因元若澜的话,殿内视线都集中到墨无鸣身上,殿外窥门角的林亦扇也听了一耳朵。
对于这位单灵根弟子,几位峰主都知他必定不凡,因此对于他的修为大涨也只是一笑了之。
由于天眇子忙着炼丹,并未来主峰大殿,所以宗主元守承则代其说了几句谦逊持重的话,以作褒奖。
“宗门任务你们完成的很好,具体情况我已听北羽和司明讲过。”
说着就拿出一琉璃瓶给了墨无鸣。
“此乃万清丹,能洗去灵根杂质的灵药,这也是你完成宗门任务的奖赏。”
“多谢宗主。”
不等墨无鸣把琉璃瓶收好,宗主元守承又对殷京语和叠音进行了训斥,相比对前者的和颜悦色,对他俩就有些严苛。
没有奖励不说,还被斥责一番。
“你们浮玉峰的人,我懒得多讲。”
说得来气,元守承又看了眼浮玉峰峰主关青游,瞧他还乐呵呵的,顿时气结。
各峰弟子各峰管,随意说了几句就草草了事。
前后一刻钟时间,墨无鸣就从殿内出来。
林亦扇迎上去,刚想说看一下宗主给的奖赏,后头跟出来的殷京语就叫住了墨无鸣。
“墨师弟,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