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峰位靠西海,鲜少人来。
元若澜的出现让天眇子有些意外,他在茶案前添了一杯新茶,笑着招呼她坐下。
“若澜怎么有空过来?”
“许久未见师叔,您老可还好?”元若澜端起茶盏,轻嗅了一下,淡淡清香,甫入喉只觉口齿生香,周身如沐暖流。
“好茶,若澜还从未喝过这等茶叶,师叔这的东西果然都非凡品。”
天眇子笑了下,语气有些平淡,“不过是山间野茶罢了。”
言谈间,见元若澜一直往别处看。
顺着目光一瞥,只见药柜前榻上,正是挽着袖袍捣药的墨无鸣。
知其来意,于是开口:“师叔还有事做,若澜你自便。”
…
元若澜点了点头,又端盏喝了两口清茶,她本就是来找墨无鸣的,来之前便想好的话,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时有些纠结。
再望了眼对面蒲团上的师叔,更是有些犹豫。
要是被拒怎么办?
再三踌躇,元若澜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墨师弟,我…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墨无鸣像是没听见,又舂捣了好几下药杵才抬头,“何事?”
“出去再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洞府。
走到山顶怪石嶙峋处,元若澜又客气道:“墨师弟,我想请你将手里的万清丹让给我,我愿拿东西和你换。”
“大师姐需要万清丹,怎么舍近求远?”
宗主元守承是她父亲,跑来问他要万清丹简直是多此一举。
墨无鸣定眼细瞧,见她面生红云,一副难得一见的扭捏姿态,隐约又猜到什么。
应该是为别人而求。
元若澜知道瞒不过人,又因羞怯压低了些嗓音,“…我欠人人情,想拿万清丹做谢礼,但又不方便让宗主知道,所以才特意来找你。”
墨无鸣自不管她什么人情,只把一双冷眼转向别处,“万清丹我留着有别用,大师姐还是另想他法。”
他站在山顶眺望着江浮峰外的更远处,劲风吹得人衣袂振振。
目光也愈飘愈远,只不过几息,又被半山腰处的一道杏色身影拽回。
蛤蟆草吊在歪脖子树上做什么?
也不怕又摔瘸了,到时候又唧唧叫。
“……”
利落干净的回绝,让人有些尴尬。
元若澜一直都是被人奉承着的身份,突然遭了冷脸,脸上有些挂不住。
又不能强人所难,更做不出以势压人的事。
敛下两道月眉,说了句告辞便要御剑离去。
只又记起袖管里的谢礼,元若澜又折返。
“噢,对了,还有一事险些忘了,墨师弟,你将聚灵衣借给我这么长时间,这枚云纹如意玉簪便作谢礼。”
“它是二阶法器,同聚灵衣一样能集灵气于身。”
闻言,墨无鸣又轻侧下颌,只见元若澜手里的玉簪通体无瑕水润,如波动的湖光一般。
等他将其收下,元若澜便御剑回了苍梧峰。
…
斜阳西落,暮色将至。
黑石山上多了一道蹦跳的杏色身影。
真是乐极生悲,瞬移术和御剑术的风险太大,一个操作不当,心法不一致就摔伤。
林亦扇累地汗涔涔,杵着根木棍将山上望一望,“天黑前能不能跳回洞府哦?”
她兀自嘟囔着,又继续单脚跳着上山。
金乌落沉,天色转暗。
等她险些累死在半道上的时候,一声清冽嗓音传来。
“怎么还在这?”
“无鸣?快快,你可算来了。”林亦扇都坐好墨无鸣在修炼顾不上她的准备,结果人又来了。
霎时笑着往黑处瞧。
只在模糊间能看到一个男人轮廓。
“摔着了?”墨无鸣早有所料,她走平路都能崴脚的人,爬树摔瘸也不稀奇。
“啊?你怎么知道?”林亦扇又往声音处跳了两步,摸着他人才又嘟嘟囔囔地,“真是倒霉,每次都摔伤这只脚,都快成习惯性扭伤了。”
墨无鸣拍开她乱摸他胸口的手,只扯了半截袖袍给她牵,“走罢,回去了。”
“……”得嘞,等着他来也没用。
林亦扇知道墨无鸣不会主动帮忙,虽有心想叫他背一下她,又记着他每次半讥半讽地说她是奴婢不配的话。
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一路上,林亦扇腿都要跳断了也没吭声。
黑漆漆的夜里,明明是两个人,却只有她一个人的笨重脚步声。
到底是腿酸腿痛折磨人,她累得直喘气,“公子,要不你御剑带我回去吧,我跳不动了。”
等了许久,墨无鸣才等到她的求助,于是顺着蛤蟆草的话唤出护羽剑,
“咻”地一声,一道紫色剑光化开夜幕。
也就几个眨眼,林亦扇就到了洞府,洞内四处都乱糟糟的,破柜子也没丢,玉石床上还有她的脏衣服。
今天只顾着跟白耗子学习法术,也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林亦扇忍着扭伤跳到床榻边靠着,又可怜兮兮地问墨无鸣要丹药。
“公子,能不能给我一粒丹药啊?”
墨无鸣扫了一圈山洞,眉心轻拧,又瞧她撅着个嘴,一脸傻气娇憨,“我去找师父拿。”
“你不是有自制的吗?那个糊味丹药。”
被她一提醒,墨无鸣又免不了叮嘱一句,“不要在天眇子面前提起我炼丹画符的事。
其余人面前也不要提。”
“噢...”
鬼鬼祟祟地,林亦扇总觉得墨无鸣跟天眇子怪怪的,人家师徒之间都是...怎么说呢,反正不像他们俩这样。
又记起杀噬血妖天眇子拿她跟墨无鸣钓鱼的事,反正这人不太靠谱。
等墨无鸣取了丹药回来,走到洞门外时又取出在秘境里寻的颜灵花,进洞后就一并给了她。
“哇~这是什么?好香啊。”林亦扇捧着个木桶嗅花香,深吸几口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想到墨无鸣去天眇子洞府给她拿丹药,又问:“哪来的啊?天眇子给的吗?”
“......”
墨无鸣想说不是,又不想让蛤蟆草知道是他特意寻的这些养颜灵植,要让她知道肯定又要翘尾巴嚣张。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林亦扇懂他什么脾性,肯定是被她说准了。
但还是有些疑惑,“奇怪,天眇子给你一盆花做什么?”
发散性思维,编造无限可能,宫斗下饭剧对林亦扇的影响力又来了。
“哎呀,不会是长得像仙草其实是伤身体的毒花吧?”
她刚刚还使劲闻来着,效果猛得很,直冲头皮。
登时就将木桶丢回墨无鸣手里,又扯起床幔遮鼻息。
“......”
一副生怕遭毒害的谨慎模样,呕得墨无鸣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第一次暗恨起她,一双黑眸闪着隐忍克制。
这蛤蟆草!
他就不该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