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落镇。
地处西海之北，迷障丛林之南。
属于修真界和妖界的交汇地带，又常年日短夜长。
因此那些犯了大错出逃寻庇护的人皆盘踞在此。
白日里一路无事。
等傍晚进了缘落镇。
不等走到客栈，就听到一阵急切嘈杂脚步声。
“给我追！到了本大爷手头还有让一小娘皮跑了的？”
“寻到人就给我扒了衣裳，捆了手脚！”
相隔老远就听到一男子怒喝，紧接着又是各种杂乱步子。
墨无鸣几人不欲多管闲事，径直就朝那挂着灯笼的客栈走。
眼见着还有百十步远，偏巷里窜出一人影。
北羽被扯了衣袍，还没辨出个是男是女就一脚将人蹬开。
“滚一边去，什么东西也敢往我身上扑。”
本就死里逃生的弱女子，又挨了这一窝心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在当场。
“……”
同墨无鸣走在北羽后面的林亦扇被惊了一跳，又抚住胸口探头瞧了瞧。
辨身形，好像是位女子。
按她以往看过的小说剧情走向，此时一定会有一位正义修士救这位落难女子。
并且为了她，同坏人角色打斗在一起。
然后害得同伴身陷囹圄。
最后在机缘巧合下发现机遇，逃了出去，并且一定会有一位队友祭天。
不过在下一刻，林亦扇的猜想落空。
只听大师姐元若澜当场一喊，“人在这，过来带走。”
……
不一会，就冲过来一群手持兵器的人，为首是一歇肩绣麒麟的高壮汉子，见几位身着不凡，便客气地打了个拱手礼。
“多谢诸位。”
言罢，又朝身后人吩咐：“将人拖走！”
地上女子仿佛是认命，但一双恨眼一一扫过几位深色道袍修士。
元若澜怕留下隐患，因问：“她是何人？”
高壮男子瞧多了姹紫嫣红，陡然见到这冷美人倒有些意动，“她是被父兄卖出去的杂灵根种女。”
元若澜觉得对面男子眼神过于讨厌，便没再问。
倒是听了这话的北羽心觉脏污晦气，他面上不显，只眼神似盯蝼蚁般地瞧着被拖住的女人。
然后拿出一袋灵石，“我买下她。”
生意跟谁做不是做，高壮男子打开锦袋，瞧见十块上品灵石，于是朝手下挥了手就将人推了过去。
“……”
林亦扇见北羽买下她，心道有的剧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地上女子稍显惊讶，没想到踢她的人会救下她。
刚还恨着人的眼，顿时也平和许多。
*
等高壮男子一群人走后，北羽便道：“大师姐，你们先去客栈，我随后便回。”
“嗯。”
说罢，元若澜几人就往客栈走。
北羽则带着那脏污婢女去了镇外。
相比大家的平静，林亦扇倒心生疑惑，不过她也没在这时多话，只跟着墨无鸣去了客栈。
等进了客房，她点燃油灯就迫不及待地问：“公子，北羽带那位女子去哪啊？是送她离开吗？”
“不是。”
墨无鸣瞧她满脸不解，又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祭剑。”
祭剑？
林亦扇如遭雷击，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喃喃道：“为什么？”
沧澜宗不是名门正派吗？
怎么会随意杀人？
墨无鸣有时都很费解她的天真，以下犯上就是死罪，她怎么像第一次见一般？
“第一北家是修真世家中的贵族，跟凡间帝王家一般无二，她一介低贱婢女直扑北羽就是冒犯，论罪就该处死。”
“第二杂灵根种女是修真界最低贱的一类，贩卖处死都随主意。”
“第三她刚刚直恨我们几人的眼神，就足以剜掉双眼谢罪。”
“第四我们此次出行都是暗中进行，谁知道她是哪门哪派派来的细作？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直接解决掉最合适。”
一条条罪罚，听得林亦扇后脖发凉，幸好她从没打过谁的主意，也没演什么苦情戏扑人，不然早死八百回了。
不对，扑过一次，天眇子第一次出现时，她装虚弱扑墨无鸣。
墨无鸣直接避开，让她撞树上。
有北羽做对比，倒显得墨无鸣待人和善。
“公子，我才到你家时，卖我的婆子说你是大善人，初时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墨无鸣心头嗤笑一声，说话嗓音却一如以往温和，“尊卑有别，事有纲纪，你尽好本分我自不会苛待你。”
“况且你是母亲留给我的人，既是长者赠，又与我在凡间患难一场，于情于理我也要待你好两分。”
这番话不知是劝说谁，虽听过一次，但林亦扇这次才信。
夜里，林亦扇格外狗腿，破天荒地在墨无鸣打坐的床沿铺上一块被角，美其名曰坐着软和不膈屁股。
墨无鸣心知她定是被吓着了，也由了她去。
夜星繁繁，不见弯月。
林亦扇做了一夜噩梦，一会儿是有人要提刀杀她，一会儿是被人卖了当奴仆挨打。
最后那张脸又从看不清，变成了墨无鸣。
她被吓醒。
再一睁眼，已近天明。
林亦扇伸手往墨无鸣那处探了探，不见散热才戳了戳他的后腰。
“公子，天亮了。”
如同之前一般，在小队所有人打坐结束前先下楼吃朝食。
然后又跟着墨无鸣出了缘落镇。
以往她对少言的北羽没什么特殊印象，现在只觉得他可怕渗人。
离了缘落镇，就要横跨千里炎。
听元若澜说此处是什么上古战场遗迹，什么灯芯法器殒毁在此便久燃不灭。
因此整个修真界的最大灯油供应商就是缘落镇的涂钦家。
…
坐在护羽剑上的林亦扇向下看，“唉，不是横跨千里炎吗？怎么就只有一个大坑？”
掐诀御剑的墨无鸣笑了，回头看了眼蛤蟆草，“是向下千里。”
林亦扇惊讶一瞬，又感叹涂钦家守了个聚宝盆，“…那不是天天坐等数钱啊？”
“也可以这样说。”
*
过了千里炎又连行十日。
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修士也越来越少，渐渐地能瞧见不少妖族。
不过都是蒙面倒卖的亡命之徒。
平时在修真界买不到的奇异之物，在这只要花钱就都能买到。
但墨无鸣此行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寻一事事通带路。
湳悠平原一带，有人专干跑腿带路送货之类的营生，外称事事通。
此人面黑又瘦，五官周正就是长得跟根竹竿似的，风一吹宽黑袍，更觉干瘦如干柴，林亦扇都有些担心他被风刮跑。
“你们要去入西海的支流泗水？一人一块上品灵石。”
元若澜也未同他议价，直接痛快便给了，又立下买卖契书才带着同门跟着他出了湳悠平原。
一路上又是飞山越水，偶尔遇到有禁制的地界，还只能徒步而行。
在过了二十来天的荒野寻路。
几人才终于到了冰封世界。
林亦扇裹着厚斗篷冷得直往墨无鸣身后避，实在是风雪吹得她脑门疼。
元若澜皱眉：“这便是泗水？”
事事通乐呵呵一笑，“你们来得不是季节，这个时节泗水已经被封冻上。”
元若澜：“那你怎么不早说？”
“别急啊，几位修士瞧见那处没有？”事事通将手指向远处一陡峭山崖下，“只要你们将那处冰面凿开，跳下去便能寻到镇守兽。”
“只是能不能让镇守兽给你们开启传送门，就不在我能力范畴以内。”
“诸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