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跟墨师弟交代?”
事情虽不是因她而起,但叠音也不免着急。
她暗睇了眼雾犹,只怪这女人是个搅事精。
林亦扇可是墨无鸣的爱宠,要这样丢了性命,还不知道墨无鸣会不会怨上他们。
悬崖深不可测,愈往下堆积的怨念气息就愈浓厚。
元若澜神色复杂,心知是这灵女故意为之。
她不仅以身冒险,还滑不溜秋地不好逮错处,就算逮着了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毕竟出幽渊还要靠她族长父亲。
倒是北羽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这落脚石台就这么大点,灵女,你好好地往后退什么?非要把一凡人撞下山崖又意欲何为?”
“凡人?”雾犹目露惊讶,像是才知道一般,“她不是修士吗?”
刚听到她喊林亦扇为道友,北羽还以为她是礼待客气,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他语带嘲讽,“不管她是修士也好,是凡人也罢,你有意,还是无意。
林姑娘都是被你撞下山崖,我们几人也都看在眼里,你抵赖不了。”
“墨师弟十分宠爱他这婢女,你害她丢了性命,便亲自跟他告罪。”
事情原是雾犹、林亦扇和墨无鸣三人之间的事。
北羽不想参与进去,径直撇清干系。
“……”
直接下罪名的话说得雾犹有片刻怔愣,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几人并不细问她为什么往后倒,又是因何往后倒。
这样也能怪那婢女擅自拉扯她才丢了性命。
她将几人神色看在眼里,皆同这男修一个意思。
雾犹现在再把身上族中至宝不能被人随意触碰的缘由说出来,倒更显她蓄意而为。
边上倚壁而坐的殷京语倒是淡定,刚才本来要说和大师姐换着背人,现在倒好,什么都不必说了。
出了状况,元若澜想将上面的事情告知给墨无鸣,可怎么都无法神海传音。
猜测定是墨无鸣走得太远。
于是只能先同叠音、北羽、司明和殷京语传音:「我们先在此歇息,大家多提防点这灵女。」
「是,师姐。」
……
*
意外之事接踵而至。
山崖下百丈开外的一处狭窄崖洞内,墨无鸣眼似岑寂的湖,不见波澜只有疑云四起。
滚落在地的黑瓷瓶,瓶口还滴答着花茶水。
他在大泽秘境逐光山偶然得到的爬蔓萝凝露,现在居然也成了花茶水。
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墨无鸣下来探路是幌子,一是为躲避话茬,二则是将爬蔓萝凝露分两滴出来。
此物不仅是炼制炼洗髓丹的药引。
也是可以补充体内灵气的灵露。
因其露天遇气流则挥发的药性,他从藤蔓枝上滴灌入瓶内后便没再打开。
如今却成了这般。
可谁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爬蔓萝凝露换成花茶水?
北羽、司明、元若澜、殷京语……?
都不可能。
他们并不知他打开幽兰戒的口诀,也没有强行抹除印记的高修为。
而他唯一教过的人就是她。
逐光山莲池边,林亦扇伤了脚,他同她言和便允了她烤鱼野果,还教了她法术。
蛤蟆草是凡人,墨无鸣自不信她能催动法术打开他的幽兰戒。
难道她将幽兰戒口诀告知给了旁人?
以此换来好处?
想到这种可能,墨无鸣的面色就沉了下去,目光也只剩慑人的冷意。
他说的那些话,她是真的一句都没听进心。
叛逃背主就是死。
*
从石台坠下山崖,林亦扇的耳朵里就只剩呼呼风声。
还有从下侵袭背部的阴寒感。
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
六十秒都未到崖底。
深度几乎直超现代最高山峰。
林亦扇根本就顾不上骂谁怪谁,心中只拼命反复默念御剑术。
现在唯有腰间的花枝短剑可以救她。
她一次次重复手势和口诀,直到花枝短剑变大,变宽,然后与她并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喘息之间。
林亦扇便反趴在花枝短剑之上。
奈何她从没御剑成功过,顶多能让灵剑托起几块石头转一转。
下降速度可能是慢了些。
但仍然是在往下坠。
荷包里的妖丹是她唯一希望,林亦扇不敢放弃,仍然重复着已经练习千百次的御剑口诀。
“气息归根,念念还元,生无所拒,悠然偏之,予我横通,起!”
“气息归根,念念还元,生无所拒,悠然偏之,予我横通,起!”
“气息归根,念念还元,生无所拒,悠然偏之,予我横通,起!”
……
“起!”
“起!”
“起啊!快起啊!”
林亦扇都快要哭了,可花枝短剑根本不能像墨无鸣驾驭护羽剑那般敏捷轻快地飞行。
再不起,她真的就要摔死了。
花枝短剑除了让她靠着根本就没有一点飞行迹象。
时间仍在一点点流逝。
脑中也走马观花般的回放她的前半生,娇纵,坏脾气,欺负亲哥耍无赖,被爸妈疼爱。
被爷爷奶奶当宝贝。
到了这就戛然而止,当奴婢被欺负,被委屈,被白眼…
连一天三顿饭都没吃过。
现在还要英年早逝,真是倒了大霉了。
…
而在这绝望之际,林亦扇忽然想起最致命的一点,这里有禁制根本就不能御剑飞行。
就算她念千万遍御剑术都无用。
完了。
这是真的完了。
但愿这山崖深不见底,让她也多跌落些时间。
人到绝境,脑子运转速度也非常日可比,林亦扇拼命想着要怎样才能活下来,可好像没有一点办法。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坦然赴死。
于是心理暗示:林亦扇你别怕,放轻松,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闭眼吧,放弃吧,像个大无畏勇士一般看淡生死。
而心中另一道声音又开始哭嚎:啊……她不想死啊,看不淡也看不出啊。
自我劝说一番,毫无作用,林亦扇怎样都坦然不了。
因为她一点都不想死。
也不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成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然后又在漫长岁月里化为白骨。
太可怕了。
几个眨眼间就思绪千千万万,而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