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震惊的瞳孔中,全是司明的身影。
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靠近。
胸口就觉得一阵冰寒。
她缓慢低头,看到的是一把剑,一把看不清纹路但发着光的剑。
原来,她被他的剑贯穿了心口。
但林亦扇不觉得痛,只觉得这把贯穿胸口的剑,把她的力气都放跑了。
“哧”地又一声。
灵剑拔出,血花四溅。
小尼姑紧握在手的匕首也随之掉落。
砸在地上,铮鸣悦耳。
而等墨无鸣看清那把匕首,眼中的漠然就成了滔天巨浪。
他不再与妖孽纠缠,飞快闪身到她面前。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小尼姑重重倒了下去,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变得静止。
看到那张熟悉的清冷面孔,林亦扇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这横插一脚的人实在讨厌。
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襟,执念般得低语,“…把、它、还、给、我。”
林亦扇自认为的咬字清晰,却根本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只有微微翕合的唇瓣表明她在说话。
“什么?”
墨无鸣并未听清,他试图捂住她绀青道袍下的伤口。
她又重复:“还、给、我……”
把她的妖丹还给她。
可他依然没听清,只在她留有遗憾的叹息声里,心痛如绞。
墨无鸣拿出抢来的仙果,想要喂给她。
可她根本就不张嘴。
只有一双空洞洞的眼看着他。
“扇儿,你别怕,把它吃下你就会好的。”
他自顾自地宽慰,也不知谁给听。
可那不轻易显露的温和是只给她的。
……
怀里人没作回应。
幻化丹也因宿主的消亡失效。
倏尔一声极微脆响。
小尼姑恢复成原样。
躺在他怀里的扇儿,顶着一头被削得七七八八的短发,那头发怎么那么眼熟?
墨无鸣手抖得不敢去碰。
他的扇儿怎么就是那个被他削掉头发的大胡子?
她那么爱美。
他怎么就削掉了她的头发?
“扇儿,你别睡,吃了仙果你就会没事,等你好了以后,我就给你炼制能修炼的丹药,你不是最想修炼的吗?那就别睡好不好?”
“你不是说过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吗?”
“怎么能言而无信?”
…
面对明显有些疯魔的墨无鸣,沧澜宗其余人都为之一震。
也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
“墨师弟,节哀。”
“林姑娘已经去了。”
一句节哀,像是戳碎了墨无鸣的幻想,但他只作听不见。
咬下仙果,快速嚼碎后就哺入林亦扇口中。
一点点用力地全部塞进去。
可怀里人根本就无法吞咽。
……
林亦扇觉得自己好冷,犹如在寒冬风雪里。
那种冷。
跟她第一次入双生秘境的时候一样。
刺骨的风霜,冻得她浑身僵硬,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走着。
走啊走,走啊走。
她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当主角,真是好啊。
什么都可以拥有,也什么都不需吹灰之力。
而她呢?
“咚、咚、咚……”
莹白色的珠子因窄袖道袍变成宽袖裙衫滚落。
她的妖丹好像从袖中掉了出去。
珠子越滚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小到再也听不见。
没意思,她要死了也没有留住妖丹啊。
……
林亦扇的死亡是意外。
也是始料未及。
司明只想为桃儿报仇,可看到留仙裙下显出原貌的邪修,他才暗悔自己的冲动。
错手杀死一个凡人。
要在平时也不算什么。
可她是墨无鸣的爱宠,是他的心爱物。
为表歉意,他放缓了语调,“墨师弟,请节哀。”
“林姑娘已经走了。”
可墨无鸣恍若未闻的态度,让他知道,恐怕要赔偿不少才能平了这笔帐。
又或者从此与他结怨。
司明不想得罪已经是金丹期的墨无鸣,转而把眼神投向北羽。
北羽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怪这四眼妖孽胡乱生事,害得他们小队生了嫌隙。
桑之蝉同这位林姑娘不相识,但他是听说过她的。
先是从宗门其他修士嘴里听过几语。
后面又从师妹叠音口中听说不少,说墨无鸣有个婢女如何貌美,如何好笑,又是如何的被他宠溺。
再后面,叠音跟他打听凡人修炼的事,现在想来应是为了这位林姑娘吧。
桑之蝉本想上前救治,可凡人被灵剑贯穿胸口,根本就救不了。
*
“啧啧。”
在另一侧看戏许久的幽吟突然冷嗤一声。
“哟,你竟如此舍不得她?”
“那你把抢走的妖丹还给她,那是属于小扇子的,她跟着我一路,至始至终都想要寻到一颗妖丹。”
“如今她要咽气了,你总不能还让她死不瞑目吧?”
“妖孽,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要不是你掳走林姑娘,怎会有今日之事?”北羽正愁找不到调和的办法,索性把罪名落在这四眼妖头上。
说掳走其实都是美化,林亦扇如何走的,他们岂会不知?
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
再扣上什么罪名意义都不大,还不如卖墨无鸣一个好。
免得同门间的嫌隙愈来愈大。
幽吟根本就不理这剑修,只作悲天悯人之态,“小扇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连个陪葬品都不能有心爱物,着实有些可怜。”
“可怜啊……”
声声叹息中,何为真何为假?
但只有眼前的妖孽为林亦扇真真切切地说了句心里话。
墨无鸣知道他的扇儿想要什么。
在凡间遇到天眇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的羡慕,她的贪婪,她的嫉妒,她的渴望,她的气恼,她的不甘心……
爱恨嗔痴恶,一切的一切,她都没在他面前隐藏过。
他捏碎她的妖丹,都是为了她好。
正与邪,妖与人,自古以来都是兵刃相向。
扇儿若是以妖丹入邪修,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那她和他就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