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正晒，墙头的紫薇花也开得正艳。
去往银庄的街道上堵满了围观看客。
墨无鸣倒不想听谁是谁非，但奈何怀里有个爱听热闹的小白猫。
林亦扇脖子伸得长长，恨不得挤过人堆，走到最里面去听去看。
只能从看客嘴里流出来的三言两语听转述，到底是不过瘾。
她挠了挠墨无鸣心口，喵喵两声，又冲前头努努嘴。
墨无鸣明白什么意思，也由着她，只脚下轻点，纵身一跃就到了钱庄门槛处。
只才将站稳，自门内飞出一道绯色身影，眼看着就要撞过来。
怕撞到衣襟处的蛤蟆草，墨无鸣快速侧身躲过。
而那抹绯色身影刚好撞在门框上。
“砰！”
砸得门框都晃了又晃。
可见力道不轻。
“师妹！”
“你没事吧？”
厅内两道身影飞快闪过，各伸一臂就将绯色身影提了起来。
“……”
眼前这一幕，惊得小白猫张大了嘴巴，它转着脑袋看向缺失一块的门框，又转回头看那抹绯色身影。
是个熟人。
流以。
相隔七年未见，林亦扇还是能一下记得她的名字，实在是名字过于好记，六一。
墨无鸣感觉衣襟被抓紧，又搂了搂她，“可是吓到了？”
林亦扇摇头，眼里亮光更甚。
“喵喵喵。”快进去。
“……”
墨无鸣想装没看见，但怀里小白猫的眼神过于明显，于是只能再次迈腿进了钱庄。
而钱庄大厅内，已经开始了第二波赶人。
“还请诸位赶紧走，今日掌柜不得闲，账目也未算清，我等也只是跑腿伙计，你们守在这也无用。”
说话人是账房伙计，高高的柜台上，寸许间的孔洞内只露出半张脸。
钱庄不比其他脂粉、首饰铺子。
不需笑脸相迎，热络招揽。
只设一堵比成年男子都高两个头的柜台，柜台就成了一堵木造的墙。
上头还设了一重法阵。
刚刚被震飞出去的御灵宗弟子就是遭这法阵所伤。
“我们来这多日，你们日日都有说辞推脱，今天不是掌柜不在，明日就是凑不齐那么多灵石，推来推去，到底要等多久？”
账房伙计也只笑，拨着算盘不再搭理，见后头进来的剑君，细瞧两眼就一改嘴脸，殷勤搭腔：“敢问可是流萤剑君？不知您今日前来是？”
流萤剑君的名头在修真界是被传了个遍。
天纵奇才不说，如今又是出云城城主家眷，眼下还有坐上沧澜宗宗主位的几率，自然是众人巴结讨好的人物。
鸿兴钱庄是元家名下产业，上头早就提前打过招呼。
也给了流萤剑君画像。
下头做事的人自然认得，还不等墨无鸣开口说话，那伙计就赶忙笑着迎人去内院说话。
前后待遇的差别。
让御灵宗一行人脸色分外难看。
但顾全礼数，十几人齐齐朝门槛处的清俊男子行礼，“流萤剑君，恭安。”
墨无鸣眼神轻扫而过，又朝伙计略点下巴就去了内院。
御灵宗一行人里，流以的目光最为炙热，她闭关五年，再出来，外头的事早就变得不似从前。
她如今还是筑基弟子，而墨道友已然成了流萤剑君。
流以心底期待着会不会被认出来，但对上墨道友的淡漠眼神，她根本就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只能跟同门站在一处，默默地注视他。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心中那抹一唤而醒的悸动彻底平静。
入了内院，小白猫叫唤起来，“喵喵喵。”刚刚那是流以。
“别急。”
墨无鸣知她说的什么，但却不甚在意，只嘴角勾着抹轻浅笑。
“剑君，里边请，还请剑君上座。”
伙计将人迎到内院一间茶室，并朝内喊了一声，“掌柜的。”
音落，琥珀色帘子后，旋即扭出一道玲珑身影。
“唷，流萤剑君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执扇轻摇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元若澜的堂妹，元若敏。
长着张瘦长脸，丹凤眼，微厚的唇，身子也有些单薄，她早年嫁了人，但夫家早逝，因无一儿半女，索性就归了家，如今就帮着打理出云城的钱庄。
墨无鸣不识得她，但听她说话口气，还以女子身份当钱庄掌柜，那必定是元家族人。
“掌柜客气了。”
他取出玉牌搁在茶几上，直说来意，“烦请掌柜为本君支调出五千中品灵石。”
元若敏没碰那玉牌，只把团扇抵在鼻尖，朝外头候着的伙计吩咐，“陵向，拿了我的腰牌，去库里兑五千中品灵石过来。”
被唤陵向的伙计，应了声就手脚利索地去了地下库房。
边上烹茶汤的婢女，将两盏杏霜茶汤搁在几上。
元若敏撂下团扇，朝主位上的剑君笑了笑，“剑君也尝尝这灵霜杏仁茶，是去岁新品，专门从浮岛仙山采集，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不用端起茶盏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滋补灵气，墨无鸣并没喝灵霜杏仁茶，只把衣襟处的小白猫放出来，让她喝。
林亦扇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这茶汤闻起来不错，但卖相实在是…
跟倒水倒多了的芝麻糊一样，喝进嘴还有股杀虫剂的味道。
总之不怎么好喝。
静等着也是等，想着外头的热闹，林亦扇又伸出爪子推墨无鸣，示意让他问掌柜出了什么事。
结合眼下情况和几大宗门与世家的关系，墨无鸣其实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不想显得城府过深，还是顺着蛤蟆草开口问话。
“外头那些修士所为何事？”
“他们嘛，就是想来取十年一次的税供灵石，没什么稀奇的，每十年都要这般闹一出。”
墨无鸣：“钱庄灵石不够？”
元若敏暗笑，这流萤剑君天资是高，但审时度势的眼神不够，这般人物的确配不上堂姐。
好在二人已经解除婚约。
“剑君有所不知，历来要饭的就该有讨饭的姿态，不相干的宗门想拿我们世家缴纳的税供，总得低些个头吧？”
她扬了扬眼，颇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意思，“可您瞧瞧，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可有位能说得上话的剑君？”
“全是些不知姓甚名谁的低阶修士。”
“既如此，那这灵石，晚兑调个几月半载的也是常事。”
“再则嘛，除了沧澜宗和云水宗，旁的宗门弟子总归与我们世家望族大姓毫不相干，白拿着我们世家望族大姓的税供，天底下可有这等便宜事？”
“所以，他们自然要事事排在沧澜宗和云水宗后头。”
沧澜宗和云水宗的十年税供灵石，是一刻都不迟的亲自送进宗门。
至于金徽门、掸尘寺、寻欢门、御灵宗，那就得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