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石洞在后山横次峰山崖边。
墨无鸣也是第一次到此地。
他谨慎地压脚步进石洞,看到高台上坐着的了玉剑尊。
尚未来得及行礼,就听四面八方传来一道沉闷声音。
“来了。”
墨无鸣立在高台下行了一礼,“剑尊召见弟子所为何事?”
了玉神色清冷,目中空空:“无鸣,你可知我并不想立你为宗主。”
“弟子不知。”墨无鸣垂着眼,并没看上头的人。
了玉轻笑,“你这人就是如此,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什么都在眼里。”
他自顾自地说:“我不愿立你为宗主,不是因你修为不够,也不是看低你出身,而是你私心过重,凡欲太深。”
“我怕你终有一日,会毁了沧澜宗。”
平白无故的一句话,却说得墨无鸣心慢一拍,他作恭敬道:“弟子不敢。”
“你有何不敢?”
了玉挥来挥袖,漫不经心道:“七年前,你师父天眇子曾用天星卦卜了一卦词,卦词是火山旅“宿鸟焚巢”下下卦大凶。
你可知这是何意?”
“弟子不知。”
“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面对质问,墨无鸣还是摇头。
这卦词,他是当真没听过。
天眇子有什么要事,机密事,只有防着他的,哪有给他提的?
了玉时间不多,索性直言,“她,你不能留,我要你亲手了结了她。”
了结谁?
墨无鸣霎时绷紧脊背,明白也作不明白,“弟子愚笨,还请剑尊明示,她,是指谁?”
“她,就是你那婢女,扇儿姑娘,卦词显示,她会毁了沧澜宗。
你若想坐稳这宗主位,那就必须亲自手刃了她。”
了玉冷了嗓音,施展周身修为威压,“你应是不应?”
化神期修士施展出的修为威压,逼得墨无鸣喉间腥甜,他知道今日若是不应,怕是走不出这山洞。
他低着头,神色里辨不出情绪。
只有被眼睫挡着的两道黑眸里,全是恶意翻涌。
“…弟子,领命。”
了玉不信他嘴上空空几字,更没那心思猜他做何想,只又逼他立誓。
“那你与我起一道言必契,第一,不能让妖女林亦扇踏入沧澜宗半步。
第二,若是下次你再和她碰面,必须亲手取她性命,否则你定遭天雷轰顶而亡。”
……
如此重誓,墨无鸣深知不能立,可若他不立誓,了玉岂会善了?
在阿恶门,扇儿断了了玉一只手时,他就猜到终有这么一天。
可惜他费尽心思,百般修炼,修为也不敌了玉。
到底是受制于人。
他取出护羽剑,走到高台下划破掌心,“弟子墨无鸣绝不让妖女林亦扇踏入沧澜宗半步,下次再与她见面,必会亲手了结她性命,否则弟子即刻遭天雷轰顶,身死道消。”
话落,契约即成,两人之间迸出一小道击雷。
……
了玉把这一桩心事了结,嗓音也放缓了,“我知你心有不甘,但大道在前,红尘俗世只是过往云烟,一切风过无痕。”
“你修的是无情道,就算我不逼你,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
“沧澜宗,以后就交给流萤道君了。”
“出去罢。”
高台上的人像是无情无欲的泥像。
墨无鸣既不愿朝拜他,也不肯听他的劝,可进了这泥像的“庙宇”,他面上还是要作些功夫。
“弟子,谨记剑尊教诲。”
出了山洞,墨无鸣立在崖边看了许久。
潇潇山风吹得他衣摆翻飞,连着腰间上的荷包穗也打起了旋儿。
他将它展平,可心怎么都平不了,只憋闷得难受。
他的扇儿或许真的不该成妖。
可她若是没有成妖,那她早就死在七年前的浮岛仙山。
这就是个无解的题。
没有倘若,更没有或许……
墨无鸣绕着山路回了碧尘苑。
只还未到,幽兰戒里的小竹筒就震得厉害。
是扇儿。
她怎么来了?
又是谁让她来的?
那个阴阳妖?
愁绪难消,又添新愁……
*
不管应声雄虫如何叫唤,都没有被放出去。
他都不得相见。
它一个作虫的还想夫妻团聚不成?
墨无鸣不痛快,旁人也别想痛快。
他跨步入了碧尘苑,将一众峰主轻扫一眼,然后坐到主位,也不说话,只把一双无悲无喜的冷目照在人身上。
几位峰主对这位新任宗主的态度很是玄妙。
明明是弟子,如今却成了宗主。
多少都有些拉不下脸面。
倒是关青游不甚在意,客气道:“敢问流萤道君和剑尊商议了何事?可有事告知我等?”
“无事,只是了玉剑尊若是飞升,沧澜宗要如何压下五大宗门?”
墨无鸣心里早有盘算,却还是假意客谦,“本君初任宗主位,又年岁尚轻,对于一些要事,不得要领,还请诸位峰主多多分担。”
天眇子半阖着眼皮子,“……”懒得搭理这孽徒。
不知如何做,就把宗主位卸任。
占着位置不做事,拿不出主意还把事情往他们头上抛。
这话也说在人心坎上,了玉剑尊服下丹药压修为,可再压又能压多久?
保不齐哪天说飞升就飞升。
有些事还是得趁早做打算。
没得什么都赶在眼皮子底下,那说什么都迟了。
逍遥剑君看向长横峰、长延峰两位峰主,两位双胎峰主也只是锁眉摇头。
他转头又看向丹机峰和浮水峰峰主。
月卿芝和关青游也是摇头。
至于天眇子万事不管,闭着眼打坐。
他人能坐在这就算是有了那份心。
没人提了玉剑尊飞升后的应对事,绝不是没法子,只是那法子不方便现在提。
毕竟了玉剑尊还没飞升。
现在说不来就是得罪人。
墨无鸣把几位峰主神色看在眼底,又提另一桩事:“如今苍梧峰峰主位也是空缺,诸位可有意选人?”
提到这事,逍遥剑君笑道:“涂水峰的北羽、司明都可任峰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