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点之前把阮棠送到了河溪路附近,南图不敢熄火停车,所以只把阮棠放了下去。
“这车还修吗?”
南图摇头:“直接开去报废算了。”
阮棠摸了摸车门饱经沧桑的轮廓,算是和它道别。
阮棠走进离河溪路小学不远的一个小区,在旧式的低矮楼宇之间穿行,走进开在某一栋居民楼二楼的“阳光课后阅读托管”。
开窗通风,打扫卫生,摆好桌椅,整理书架,然后静待小学生放学。
书架上摆满适合小学生读的课外书,也可以写作业,但不可以大声说话或打闹。
现在小学四点半就放学,家长忙到六七点才有空来接孩子是常事,老板就是看准了课后托管的这一块市场。
按理说是个不错的计划,反正房子也是老板自己的,成本无非就是些书本桌椅之类。
唯一的小问题是……阮棠一眼扫过房间里摆的寥寥六套桌椅。
就招这么点学生,收那么点钱,每个月连给她发工资的都不够。
远远听到学校那边传来的放学铃声,阮棠打开了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十几分钟后,小学生背着书包推门而入。
“高一鸣,季安知。”阮棠努力堆起营业性假笑,对两个孩子点点头:“下午好,今天是看书还是写作业?”
六点不到,安知被她爷爷接走了。
此后一个小时,孩子们一个一个被接走,最后只留下高一鸣和阮棠两人大眼瞪小眼。
高一鸣的家长每次都来得晚,大概是工作很忙的缘故。
“你……作业写完了吗?”阮棠被他看得不大自在,硬着头皮继续看书,最后不得不稍微关心一下。
“写完了。”
阮棠其实极其不擅长和小朋友相处,轻声说:“那看书吧,七点半你家长再不来,我就给他打个电话。”
阮棠扶着腰站起来,想起自己又没有吃午饭。
说好的水煮鱼因为修车耽误了没吃上,阮棠从柜子里翻出一桶红烧牛肉泡面,烧水给自己泡上。
一扭头,高一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泡面。
“我的橘子糖就是被你吃完的……”高一鸣翻旧账。
“……你要吃我的泡面吗?”她被他说得于心不忍,把泡面推给小男孩。
高一鸣掰开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阮棠又给自己泡了一桶老坛酸菜的。
两人默默吃完,阮棠制止了高一鸣试图喝汤的行为,把碗收了。
“泡面汤的油脂和钠超标太多了,能不喝就尽量别喝。”
高一鸣眼神哀怨,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叉子。
这孩子长这么大……莫非没吃过方便面么?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高一鸣把叉子往桌上一甩:“我爸来接我了。”
然后背起书包冲了出去。
阮棠看了一眼时钟,晚上七点二十。
第二天高一鸣又等到七点多,高一鸣也尝试了老坛酸菜牛肉面,并赶在阮棠把碗收走之前,把汤一饮而尽。
阮棠看他被酸辣的味道呛得咳嗽,默默给他倒了杯水。
“我都说了,泡面汤尽量别喝。”阮棠问:“下次还喝不?”
高一鸣哑着嗓子说:“喝。”
“随便你。”阮棠耸耸肩:“我又不是你妈。”
潦草解决了晚饭,高一鸣又举着手机问她:“老师我能打游戏吗?”
阮棠丢过去一条耳机线:“你戴耳机玩就行。”
只要不吵到她读书,高一鸣想上天都是可以的。
这一天,高一鸣被接走的时间是七点四十。
此后阮棠果然不再制止高一鸣喝泡面汤,他家长也来得越来越迟。
直到某个周五,眼看已经九点了,高一鸣还在屋里坐着。
阮棠忍无可忍地决定给他家长打个电话。
结果这边拨通手机,那边电话铃声就在门外响起了。
门被推开,露出一张眼熟又欠揍的笑脸。
“哎呦,阮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高建挤进门来,阮棠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原来高一鸣是他的儿子,真是太巧了,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这个吧。
但阮棠却完全没有这么想过,甚至觉得,啊不愧是你。
“阮老师今天真是对不住,有点应酬耽误了,结果连累你也加班……”
阮棠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别叫我老师,我没教他什么。”
“你教高一鸣阅读了嘛,叫你声老师太合适了。”高建笑嘻嘻地扬了扬手里的打包袋:“我打包了不少好吃的,你们吃了没有,一起吃点?”
阮棠突然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吃了,吃的泡面,高建会不会投诉她虐待自家宝贝儿子?毕竟高一鸣长这么大连泡面都没吃过的话,大概率家里是不认可这种垃圾食品的。
如果说没吃,高建也可以投诉她,说什么托管所才能到九点钟还饿着孩子。
原本吃方便面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现在才发现没办法向家长交差。
阮棠思前想后,只能硬着头皮说:“和高一鸣吃了点面。”
“那肯定又饿了吧,来来来我们再吃一点。”高建在高一鸣面前的桌子上摊开四五个塑料打包盒。
阮棠偷眼一看,三丝春卷,白切鸡,白果松子糯米饭,松茸人参汤,各个都做得精细漂亮,还冒着热气。
因为菜色颇对胃口,阮棠又觉得有点饿了,打破了自己八点后不吃东西的习惯,也拿着筷子在桌边坐下。
“哎呀,今晚那几个经销商代表太能喝了,一桌子菜根本没动几筷子,平均一个人干了七八两白酒……”高建酒后的话比平时多,含含糊糊地吃菜,酒气却喷了阮棠一脸。
阮棠不悦地往后缩了缩脑袋:“你以后有空还是少喝酒,多陪陪儿子。”
“得嘞!”高建嬉笑着答道,给阮棠盛了碗汤,一边居然还对高一鸣说:“儿子你就自己盛了哈。”
高一鸣双手在桌子底下玩游戏,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高建把汤递给阮棠后,跳起来劈手夺过高一鸣的手机:“老子怎么教你的?吃饭的时候可以玩游戏吗?”
高一鸣游戏正打到关键处,突然被打断,气得嗷嗷大叫:“我作业做完了!书也看完了!”
“我说得是这个事情吗?我说得是你吃饭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我没有要吃你带的饭!我已经吃过了!”高一鸣蹬着小短腿试图去够高建举起的手机:“你没事别管我!”
高建一巴掌呼在他脑壳上:“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他酒后下手没个轻重,这一下应该是把孩子打疼了,高一鸣哇地哭了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哭……”
阮棠旁观了一会父子战争,觉得无趣,低头专心吃外皮炸的酥脆,内陷清爽可口的春卷。
等他们闹完,高一鸣的大哭变成了抽抽搭搭的啜泣,阮棠也吃差不多了,抬头对高建说:“你当时和我们老板签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写了,托管时间到晚上七点,如有特殊情况需要延长托管时间,需要提前告知。”
“好像……是有这么一条。”高建挠挠头:“我一看到那么多字就烦。”
“你算是我熟人,以后我等你到七点半,如果七点半还不来把孩子接走,我就锁门。”阮棠淡淡地说。
高建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我这阵子确实应酬比较多,按时来接他也比较困难……行吧,如果我来不了,保姆会来接。”
阮棠点点头,却隐隐觉得别扭。
原来他家有保姆啊……那为什么非要送到她这里来照看?
疑惑只是短暂地在心头一晃而过,很快又被争执打断。
“你怎么又把白果挑出来了我特意给你点了这道菜,这么好的东西浪费要遭天谴的!”
高一鸣翻了个白眼:“白果好难吃。”
高建把高一鸣夹出来丢到桌子上的白果一粒粒夹起来自己吃掉:“好孩子不许挑食,必须吃掉!”
高一鸣眼看又要委屈哭了,阮棠被吵得头疼,劝高建:“孩子不喜欢吃就不要逼他吃了嘛,少了这一样又不会缺什么不得了的营养……现在物质丰富,和以前不同了,孩子可以有挑食的权利。”
高建瞪了高一鸣一眼:“听到没,今天看在阮老师面子上,你可以不用吃白果。”
阮棠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高总对儿子的教育……确实很成问题。
不过看高一鸣,除了每天跟在季安知屁股后面转,也就是个有点贪玩有点调皮的普通小学生,似乎……不算长歪?
吃完鸡飞狗跳的一顿饭,阮棠收拾了桌上的垃圾,准备关门回家。
“阮老师打算怎么回去啊?”高建凑过来问。
“托您的福,直达我家的末班车五分钟前刚走。”阮棠冷笑:“只能转车了。”
“那哪行,我送……送你回家。”
阮棠:“你就在这,走个直线我看看。”
“我给你叫个车。”高建执意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好在司机没走远,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
“一定,一定要把阮小姐平平安安送到家……知道吗?”高建反复叮嘱司机。
阮棠拒绝无效,未及反应,已经被她连人带包丢进了车里,一溜烟送回了家。
之后高建果然来得早了些,基本上都能在七点半把高一鸣接走,偶尔有应酬,也会尽量提前打招呼。
阮棠每天白天去图书馆,晚上去托管班,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下班看书、上班继续看书”的生活。
有时候上班时放下书,看到几个孩子平平静静地坐在下面各干各的,阮棠也会产生疑惑,这样的工作……真的可以长期存在下去吗?
老板一直也没有扩大招生,只凭这几个学生,能支撑多久呢?
但眼下只能苟一天是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只一个小可爱表示理不清本文的时间线啦,其实我本来是想写完整本书再一口气理顺的,因为我在每个单元里都埋了一点线索暗示时间,原本是很期待大家自己理出来的……
不过看小说嘛,不用把自己搞这么累
首先,每个单元的先后顺序是很好推理的。
黄昏向晚雪江微的故事最早,因为文中说过,那时候事务所刚刚把林森路的房子买下来
随后早春时节,发生本文第一个故事灰姑娘养成记
大概四年后夏天,阮棠的漫卷诗书可怜见的这时候事务所才装上空调
又过了两三年,婠婠的甜宠曾经写到过这时候赵原已经在玩长安了
下一年,先生的马甲马甲里交待过婠婠离家之后的结局
再下一年的年底就是积善之家阮长风这时候已经明显沧桑了
很显然之后会无缝衔接黑道大佬和卧底警花的金刚不坏
更具体详细的时间线整理明天会放出来
有兴趣可以根据现有线索推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