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结束之后,眼看今晚开房无望,曲多谦的状态略微委顿了下去,于是林玫反客为主,逐渐掌握了餐桌上话题的主动权。
他们从马尔代夫的海聊到北极圈的极光,林玫暗自庆幸之前在某软件上补的旅游攻略发挥了作用,关注的那十几号旅游博主也没有辜负她,在曲多谦面前还算没有露怯。
一顿饭吃下来,林玫还是没听懂他那个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也完全不影响她跟他走到路边停车场的时候,看到那辆白色阿斯顿马丁的愉快心情。
“我带你兜兜风吧。”
林玫强忍着去驾驶座拍照的冲动,拢了拢头发:“再不回家我家太后要生气啦。”
“行,去哪里?”
半个小时后,林玫捧着茶杯坐在eros事务所的沙发上。
“我理解你不想告诉他你家地址的心情……”小米神色复杂:“但你为什么要说事务所的地址呢?离你家七十多公里,这么晚了你打算怎么回去?”
林玫捧着脑袋弯下腰:“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车一开我脑子就空了,然后就光想着你们了。”
“我想我还是有义务提醒你……”阮长风说:“那辆车是租的,曲先生现在去还车了。”
谁知林玫完全没有生气,表情淡定:“这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开车门的时候,我这包的拉链蹭了一下车漆……”林玫反而对自己的包心疼不已:“你是没看到他那个表情,就差没当场叫出来了而且他居然调不好车载收音机,我就知道这车估计不是他的。”
“所以你接下来计划……”
“唉,”林玫叹了口气,已经放弃伪装了:“反正大家都掺了水分,我也不能要求太高了……抠就抠点吧,至公司是他的,条件也不能算太差了。”
阮长风本来觉得委托已经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这位倒是很拎得清,简直意外之喜。
“我想任何时候真诚是最重要的,”林玫走后,阮长风若有所思地总结道:“光鲜的外在能带来最初的吸引,彼此真诚的心能支持两个人走下去。”
小米举起手机,给他看林玫发的最新一条动态。
林小玫:我严重怀疑曲先生的居心,明知道我减肥还带我吃好吃的!扶墙进扶墙出也太罪恶了,吃完连扣子都扣不上了大哭大哭大哭
阮长风没看出来什么问题:“这不就是顺便晒晒今晚的美食?最多有点跟曲多谦撒娇吧……”
小米冷笑一声:“年轻,还是太年轻了,你仔细看这几张配图。”
图一图二晒的是菜,拐角露出菜单的一角,1999元盘的价格看得一清二楚。
图三就更明显了,她坐在汽车副驾,表面上是在拍自己的肚子,但因为拼命吸气,小腹依旧显得平坦,纤细长腿却占了大部分镜头。最妙的是镜头一角露出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虽然刻意拍花了,但腕上劳力士表盘的一抹绿和阿瑟顿马丁的车标都有出镜。
“一张照片里能包含这么多元素……”小米啧啧叹道:“真是难为她了。”
“这么搞……真的有意思吗?”阮长风皱眉:“我看朋友圈从来注意不到这些。”
“你觉得没意思,人家曲先生可是受用得很咯。”
曲多谦截图转发了这条朋友圈,配字:合胃口的食物就像合拍的你,每一口都觉得这辈子不虚此行
小米触电似的把手机一丢,捂眼大叫:“这俩人的朋友圈都把我看出工伤来了,老板你怎么赔我?”
阮长风哭笑不得地帮她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屏幕已经碎成这样了,还敢乱摔啊不想看就不看,明明是你自己忍不住。”
此后几个月里,林玫和曲多谦始终保持着一周一到两次的约会频率,因为相处起来彼此感觉都还不错,所以也算是难得长久的一段感情了。
十二月初,林玫悄悄加了一个二手奢侈品交易群。
快到圣诞节了,她想给曲多谦买点礼物。
一手现货是买不起了,包装齐全的二手货……看了一圈也买不起。
咬咬牙,林玫把自己心爱lv拍照po进了群里。
“lv白棋盘pochette链条包98新,专柜购入小票遗失……”
大概是要价有些高,迟迟无人问津。
但这个圈子实在不算大,林玫又是混出些小小名气的人,不知道哪个好事者传了聊天截图出去,半个小时后,以前一起拼团打卡酒店下午茶的群聊热闹起来,几个塑料姐妹纷纷发来消息。
小曼:lv最保值的,玫玫一定稳住别卖,卖身都别卖它!
蓝蓝:我也想把我手头这个闲置的prada卖了,今天刚从美国回来,黑色星期五是买疯了
林玫哀怨地看了一眼墙角,那里堆着双十一囤的卫生纸和姨妈巾为了攒钱,她这么多年头一次过这么俭朴的双十一。
为了维持自己独立自主的千金傻白甜人设,每次曲多谦送的礼物她都退了回去,又为了专心攻略曲多谦,列表那些备胎也好久没打气了,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信用卡花呗白条各种账单都飘了红。
林玫咬了咬嘴唇,还是在群里打下字:“我男朋友说我背这个包不好看,送了我一个i,所以出掉了。”
话题迅速被带偏到“男朋友”上面。
蓝蓝: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是你之前发的那个曲先生!
林玫歪在被子上,又咬咬指甲,从曲多谦朋友圈里扒了张最能体现身份地位的照片发了过去。
小曼:玫玫这次是真的捡到宝啦,男朋友又帅又有格调,不像我家那位,每天就光知道给我打钱,都不和我说话
三十秒后,小曼被一直潜水的群主移出了群聊。
林玫捧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决定忍痛再割点肉,又守了几天,把包包骨折出手了,又卖了几样心爱之物,终于填上了这个月信用卡的窟窿。
余钱不多,给曲多谦买了条巴宝莉的围巾,作为圣诞礼物。
曲多谦当时没说什么,淡淡收下了,第二天把一辆宝马开到了她家楼下。
因为每次从事务所之间来回跑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林玫中间还装模作样地搬过一回家,终于把住址修正到了现在的位置。
曲多谦还曾对她住宿环境之恶劣还颇为心痛,被她以要独立为由搪塞过去。
虽然这一型号在网上经常被叫作二奶车,但林玫还是喜欢到不得了,敞开胸怀,和他滚到了宝马略有些狭窄僵硬的后座中。
宁州这年圣诞没下雪,也不是太冷,事后她降下车窗,并不在意彼此衣衫不整,把光裸的手臂伸进风里。
风吹起她乱蓬蓬的头发,曲多谦才发现她满脸是泪。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哭什么?”
林玫捧着脸泣道:“我不是好女孩,妈妈再也不会跟我讲话了。”
曲多谦刚才还真没注意她是不是处的问题,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大为愧疚:“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是第一次……”
林玫在自己胳膊肘内侧狠狠拧了一把,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怎么办啊,你们男人简直坏死了……提起裤子就跑了我以后怎么办啊呜呜呜……”
曲多谦虽然觉得刚才她才是比较主动的那方,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只能把人搂在怀里哄:“好啦好啦,对不起喽,你带我去见你爸爸妈妈嘛。”
林玫略微止住了点哭,眨眨眼睛,可怜巴巴地问他:“那我怎么介绍你啊?男朋友嘛……”
曲多谦对她那点小心思一片了然,伸手刮刮她的鼻尖:“老公,怎么样。”
林玫愣了愣,又重新投入他怀中,一叠声“老公老公”地叫了起来。
曲多谦恍惚间觉得自己踩入了什么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但软香温玉在怀,心中又确实是从未有过的甜蜜欢喜,便刻意不去想太多,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元旦的时候林玫就带着曲多谦去见了父母。
她自己那个当建筑工人的爹和当环卫工人的妈当然是拿不出手的,所以尽管阮长风强烈反对,但架不住林玫在事务所门口静坐了一天一夜,搞得生意都做不下去,只能给她去影视城拉了两个老年演员过来,还出借了事务所的房子。
两位经验丰富的龙套演员出手自然不一样,还自备服装道具,把高中老师和大学教授两位高知人士演得活灵活现。
林玫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看着她的“父亲”时而严肃时而不舍地和曲多谦交锋,言谈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欣赏和不忿。“母亲”拉着她的手不停落泪,警告曲多谦一定要对林玫好否则不会放过他的……周围的装修也是优雅别致,白色极简风格看多年都不过是,窗外的街道虽然幽静,但地段足够金贵,走几步就是很好的小学和初中。
恍惚间她真的忘了自己是建筑工人和环卫工的女儿,一家三口蜗居在二十几平的小屋里。
她觉得自己就是林玫,父亲是哲学系大学教授,母亲是宁州一中的数学组组长,她从小在宁州最好的学区长大,她美丽又聪慧,温柔又娴雅,如今将要嫁给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而她的父母觉得天下最好的男人也配不上自家的掌上明珠。
这样想着,林玫突然悲从心起,回身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妈妈我不要嫁人了我舍不得你们啊啊啊啊……我运气太好了才能有你们这么好的爸妈啊……”
母亲内心:我只是个演员,我承受了太多这个职业不该有的负担和责任。
除了中间林玫突然失控之外,整场演出都相当完美,女演员甚至像个真正的丈母娘一样,帮林玫敲了一大笔彩礼。
一切都相当完美,除了最后曲多谦送林玫回家的时候,在她家楼梯口遇到了她真正的父亲母亲。
“玫玫,你好久不打电话回来了,我和你爸实在放心不下……”
林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玫玫,你怎么了?”
“我不认识你们,”她连连摇头:“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
她又笃定地强调了一遍,对着身边的曲多谦,也对着自己:“我爸爸是大学哲学系教授,我妈妈是宁州一中的数学组组长……你们又是谁?”
越是重复,她的自我催眠就越成功,终于尖叫出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再缠着我了!”
她边哭边对曲多谦喊:“谦哥,帮我报警啊,这两个人是疯子。”
而曲多谦只是站在原地,朝她默然摇头,松开她的手,发动汽车,独自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