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星盼月亮,一月底的时候终于盼来了体育馆完工,学校火速宣布了期末考试时间,考试周之后立刻举行了元旦晚会。
最初的那点期待早就被磨平了,所有人归心似箭,潦草又仓促地准备着晚会,终于等来了晚会前一天的最后彩排。
作为体育馆落成后的第一场活动,准备毕竟仓促,篮球场和羽毛球场都没有来得及划线,放眼望过去光秃秃的一片空旷,为了避免大家席地而坐,更是把全校教室里能动的椅子都搬过来了,只有空调开得非常汹涌澎湃,季唯换了衣服坐在后台,甚至有点出汗。
和其他三位主持人最后对词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乌泱泱的一群领导涌进后台,学生会主席谦恭地介绍向赞助商和校领导流程,宣传部的同学还在拍照。
季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以前来过的孟先生,上次回去之后立刻和时妍一起上网查过他的身份,知道是大老板,如今已经心里有数,悄悄往人后躲。
结果还是被孟怀远发现了,挤过来打招呼:“季同学辛苦了。”
“孟先生辛苦。”
“不冷吧?”
“甚至有点热。”
这句话一点都不幽默,季唯觉得属于普通寒暄的范畴,但孟怀远被逗得直乐。
随后孟怀远又关心起她的学习问题,功课如何,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绩点多少,有没有留学的打算等等盘问,季唯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不好意思,把你问烦了吧?”孟怀远道歉:“太久没接触年轻人,已经不会聊天了,也不知道你们平时会聊什么。”
“会聊一些符合我们学生身份的事情。”其实季唯倒是挺想直接质问他,想说您到底对我存了什么心思,但又怕万一人家真的没什么心思,纯粹是她想太多,那可就太自作多情了。
于是季唯趁着孟怀远不注意,给阮长风发了条短信。
阮长风这时候刚把乐器搬到隔壁的小房间里,看到季唯的短信,也没多想就去了化妆间,没曾想房间里乌泱泱的一片领导,还以为走错了。
正要退出去,站在角落里的季唯朝他招招手:“长风,这里这里。”
季唯此时是盛装打扮的状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全场的光,以至于阮长风被她吸引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孟怀远,还以为是哪个不认识的校领导。
“准备得怎么样了?”季唯轻声细气地问他:“咱们的节目排第三个,时间蛮紧张的。”
阮长风听她这个语气就觉得没好事:“呃……都搞定了?”
季唯伸手帮他整理凌乱的衣领,嗔笑道:“你看你,衣服穿成这样,这叫都搞定了?”
阮长风感受到四面八方箭一样射过来的敌意目光,额前微微冒汗,可季唯的眼神缠绵如丝。
“我们几个没事啊,不过你到时候能不能来得及换衣服?”他尴尬地把脑袋垂下来。
“喏,你看,”季唯把礼服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脖颈:“已经穿在里面啦。”
阮长风本就站得很近,刚才又正好是低头的状态,所以哪怕只是极短暂的一瞥,视线也扫到了季唯锁骨以下的部位,顿时面红耳赤。
年轻人笨拙局促的反应被孟怀远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玩有趣,以至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季唯只能加大力度,软绵绵地靠在阮长风身上:“我现在突然好紧张怎么办?好怕搞砸啊。”
“你要不要吃个糖?”阮长风从裤兜里掏出薄荷糖。
季唯心想这人总算上道了,微微张嘴:“那你喂给我。”
阮长风往手心里倒了起码半管薄荷糖,足足几十颗,一股脑全拍进季唯嘴里。
“唔,好辣!”她失声叫道:“好凉!”
“怎么样,这个方法是不是超有效!”他全然不知道危险将近,美滋滋地说:“你看你不紧张了吧?”
季唯对阮长风的愤怒和失望在那一瞬间到达了顶点,这驱使她的大脑做出了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这个举动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捧着阮长风的脸,嘴唇狠狠贴了上去,舌尖强行撬开少年的|唇齿,把薄荷糖一颗一颗地喂了回去。
余光瞥见孟怀远走了,算是阶段性胜利,但这次的代价太大了,季唯在心中恨恨地想,这么多人看着,太倒霉了,今天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但起码她不是一个人倒霉。
隔壁房间里,时妍正在往谱架上挂一张张乐谱,突然没由来地一阵心悸,症状来势汹汹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她慢慢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张小冰看出她脸色不对劲。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可能是累了。”
这次彩排,阮长风的表现可以用灾难形容,抢拍,错音,忘谱,最后甚至没办法继续弹下去,整个人僵在台上。
即使这样,他还能感觉到观众席第一排的孟怀远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
季唯倒是展现出超强的心态和控场能力,及时他这个吉他手频频掉链子,也没有影响发挥,唱到一半把白色礼服一脱,露出里面的长筒靴和背心短裙,歌声嘹亮高亢,硬是唱出了女王驾临的气场。
阮长风急得满头大汗,越急越找不着调,尴尬困窘到了极点,甚至一刻都不想留在台上,骂了句脏话,背着吉他就走下了台。
时妍看着他走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用力鼓掌。
阮长风烦躁得不行,还以为是在嘲讽自己,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行了你别拍了。”
时妍尴尬地呆在那里。
很遗憾,阮长风的霉运还没有终结。
他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张小冰也开导了他一整晚,把他从自闭的情绪里面拉出来——当然是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还以为他是第一次上台表演紧张,总算说服他不要临时退出乐队的演出。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俩才勉强睡了一会,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叫醒。
阮长风这会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他的床位离门最近,自觉从床上滚去开门:“谁啊。”
睡眼惺忪中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以至于看上去毫无个性。
“对不起!”时妍保持着弯腰道歉的姿势:“你们俩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只能上来敲门了。”
“没事,”他嘟囔道:“你快别鞠躬了,进来吧。”
“我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她还是不敢抬头:“……以前没来过男生宿舍。”
“如果是夏天可能会看到吧,”阮长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把床边上挂的内裤丢进衣橱里:“现在大家穿得都挺多……”
话音未落,光着膀子的张小冰正好从床上下来,露出强健整齐的腹肌:“谁在外面?”
阮长风在时妍的视线转过去之前,出手迅捷闪电……把她的眼镜摘了下来。
“嗯?”时妍眼前瞬间被打了层厚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那个,我给你们带了早餐。”
“哦谢谢啊。”阮长风接过她手里的包子油条豆浆:“你怎么上来的?”
“贿赂保安大爷,因为你们俩实在联系不上。”时妍叹气:“本来还有半斤羊肉烧麦的。”
“干嘛这么着急联系我俩啊?”张小冰穿好衣服走过来。
时妍眯着眼睛看了眼手表,无奈地说:“阮同学,张同学,野骨乐队还有三个小时就正式上台表演了。”
“咱们参加的不是元旦晚会吗!”阮长风大惊失色:“现在才几点啊。”
“首先元旦已经过去好久了,现在它的主题是庆祝新年,晚会也临时通知提前了……”时妍看向阴沉的天色:“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要下雪,而且学校也想让大家早点放假回家吧,拖太久了。”
阮长风本来还以为今天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调整心情,现在突然就退无可退了,茫然地问时妍:“那现在咋办?”
“你们收拾好就跟我去体育馆呗,”时妍淡定地说:“早餐可以路上吃,过去还要化妆。”
“男生画什么妆,”阮长风表现得非常抗拒:“我已经很帅了。”
张小冰从衣架上扯下来一条毛巾丢给他:“你先去洗个头,我们再讨论帅不帅的问题。”
时妍把时间计算得很准,给阮长风他们预留了最大限度的睡觉时间,当野骨乐队的成员们赶到体育馆,正好赶上主持人报幕,正式演出前最后一次预演。
这次不用表演,只是去台上熟悉一下站位,阮长风气定神闲地往台上走,突然被人拦住,回头见是那位早有宿怨的学生会主席黄某。
“哎,等一下,你这个头发得剪剪。”
阮长风刚洗了头,又吹了个自觉很酷的造型,一听这话立刻炸了:“你谁啊你,要剪我头发。”
“这么大规模的演出,你这头发这么长,还染过,让领导看了怎么想?”黄俊严肃地说:“你看看周围你这样的,这会引起非常不好的风气。”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阮长风皱眉:“我顶着这头黄毛在学校里面逛了两年了,也没听谁说我败坏风气啊、”
“总之你得剪成短发。”
“我明白了,”阮长风这会想起来了:“昨天彩排的时候……化妆间,你也在!你是不是喜欢……”
黄俊摆出公事公办的口吻打断他:“要么剪头发,要么你这个节目就别上了,自己选吧。”
“谁特么稀罕上你这个……”
阮长风正要发火,被时妍强行推上了舞台:“这边我来商量,你先去走位。”
他背着吉他走上舞台,看着台上一脸茫然的伙伴,呐呐无言。
“怎么了,”季唯问他:“你们在吵什么?”
阮长风回头,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时妍正在向黄俊鞠躬,嘴里不停地解释着什么,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拳,而另一只手分明在擦眼泪。
“没什么。”他也悄悄揉了揉眼角,回过头,挤出一个豁达的笑容:“我就站在这里对吧。”
顾盼生辉的季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还要再往左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