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细登记了阮长风的身份证号和家庭地址的同时,李小姐也在试图和他沟通:“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金融。”
“那以后个人形象还是蛮重要的吧。”
“我以后又不见得会干金融这行。”
“你父母知道这事不?”
“不用他们同意。”
“这个小唯……是你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把两个人都问沉默了,阮长风说:“现在还不是。”
“那不好意思做不了,”李小姐说:“男女朋友纹对方名字我都不建议,更别说你现在还是暗恋人家……你这以后洗都没办法洗,洗完了头上得秃一大块。”
时妍在心中默默给李小姐点了个赞。
“干嘛啊我都是个成年人了,这点小事情都做不了主吗?”阮长风烦躁地说:“就算纹出来效果不好看也是我自己选的,又不会找你麻烦。”
时妍一直觉得阮长风这两天的状态不太对劲:“长风你还好吗?”
“你别管我。”
见劝不动他,李小姐打开电脑上的科普视频:“你要不先了解一下洗纹身的流程吧。”
阮长风咬牙切齿得看完:“行了,我知道了,快点吧,我赶时间。”
时妍问她:“可不可以用黑色的颜料,然后刺浅一点不要伤到发囊,这样以后头发长出来能盖住?”
“纹身是很浅的,本来就不会破坏毛囊,该长头发还是长头发。”
“所以不会有你想要的那种修剪后的草坪的效果的啦。”时妍说:“你头发一长就看不见了。”
“哦……”阮长风点点头:“看来以后得定期理发才行了。”
他执迷不悟,李小姐也不劝了,签了知情同意书后,三下五除二拿推子把阮长风后脑勺剃得秃了一大片。
她下手可没有时妍昨天温柔,一遍又一遍地拿刮刀刮,对于比较顽强的头发还拿小镊子一根根拔,阮长风疼得龇牙咧嘴:“非要弄这么干净吗?”
“头发留在头皮上面会卡针,而且待会纹身的时候还可能倒插进毛囊里面,会感染的。”李小姐满不在乎地说:“你这才哪到哪啊,只是备皮而已,后面还有得疼呢。”
时妍注意到阮长风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李小姐又拔下几根他头发:“这点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阮长风趴在纹身床上,扭头向时妍,朝她伸出手:“来,小妍,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吧。”
时妍面瘫地坐在原处,假装没听见他的声声呼唤。
终于把头发彻底剃干净后,李小姐又拿起什么尖锐工具,刚一下手,阮长风又抽搐了一下。
“只是笔而已,我打个稿子。”李小姐无奈地说。
“哦不好意思,您继续,继续……”他悻悻地趴了回去,眼珠子没地方摆,就直勾勾地看向沙发上的时妍。
时妍难得不害羞,认真地和他对视。
“我以为你会拼命阻止我来着……”
“你自己决定了就行。”其实现状是比时妍预期要好的,心想纹头皮上总比纹在脸上好点,头发长出来就能盖住,实在不行还能戴帽子。
他实在想胡闹,随他好了。
“那我就正式开始喽?”李小姐开始最后的消毒工作。
“嗯。”他闭上眼睛,烈士般点点头。
“加油,硬汉。”时妍轻飘飘地说。
吱吱作响的纹身针刺入他皮肤的下一秒,阮长风惨叫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有这么夸张吗?就是针扎一下而已。”李小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得放松,越紧张越疼。”
他满头满脸都是汗,看着那张纹身床的表情就像看刑具,牙齿打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妍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淡淡地问:“你下午去瑞士,护照的签证还在有效期吗?”
阮长风眨眨眼睛:“我不记得了,得回去再看一眼才知道。”
“那你可得快点了,东西也没怎么收拾吧?”时妍好像真的很替他着急:“耽误了飞机很麻烦的。”
阮长风面红耳赤,但还是如蒙大赦:“我……飞机快赶不上了!”
李小姐苦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跑出门的时候,甚至还在门口摔了一跤。
“雪都结冰了,”他顶着后脑勺的一大片秃,讪讪地解释道:“很滑,小心。”
等阮长风走远了,时妍对正在收拾器材的李小姐说:“我可以试试嘛?”
“你试什么?”
时妍也把后脑勺的头发撩起来,露出后脖颈:“能不能也扎我一下,我想知道是不是真这么疼。”
李小姐换了根针头,启动机器,在时妍的发根处浅浅扎了一下:“刚刚就这个力度。”
“也不疼啊。”
“有的男生比较娇气嘛。”李小姐说:“女生连生孩子的痛都能忍,这算啥。”
“姐姐,我也想纹个身。”时妍乖乖捧上身份证:“我成年了,父母双亡,可以自己做主。”
“行啊,你想纹什么?”李小姐又在登记簿上抄身份证号。
“阮长风。”她腼腆地说:“三个字,可以吗?”
李小姐的视线移到表格上面一行的名字,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回了她三个字:“做不来。”
“我不怕疼,不会扎一针就跑的。”
“你能保证以后嫁给他不?”
“……不能。”
“那你以后的老公看到你身上纹着其他男人的名字会咋想?”李小姐敲了敲桌子:“你刚才也看了科普了,纹身可能不太疼,但洗纹身是真的疼啊。”
时妍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又看向桌子上阮长风遗落的纸:“要不我也纹个‘唯’字吧。”
毕竟她以后也许会有别的男人,但肯定不会有别的闺蜜了。
女孩的名字也比较好解释一点,大不了告诉他季唯身上也有她的名字,反正他不可能扒季唯的衣服验证。
李小姐已经彻底放弃探究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了:“想纹哪里?”
“嗯……我以后大概当老师,最好还是纹在能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时妍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穿过吊带,就纹锁骨吧。”
时妍是看到墙上贴的照片有纹锁骨的,效果似乎不错。
她的纹身过程就平稳顺利多了,下针前李小姐最后问她:“你确定了?这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字。”
时妍点点头:“算我帮他纹的。”
只希望所有他受不来的疼,她都能替他承受。
李小姐确实是专业素养很高的纹身师,整个过程中一直在和时妍聊天转移注意力,所以整个过程并不算太难受。
但结账的时候很难受。
“怎么会这么贵啊。”时妍看着账单欲哭无泪,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字,居然抵她三个月的家教工资。
“不贵怎么长记性呢。”李小姐阴恻恻地说:“他进门的时候就说加钱,你忘了?”
“没忘……”唯一的问题是阮长风出身全家一起飞到瑞士过春节的中产阶级,而她只是个一贫如洗的大学生家教啊。
李小姐在刚才的聊天中知道她的家境,稍稍心软:“你要是实在困难,也可以留下来打个寒假工。”
“稍等,我出去透透气。”她礼貌地说。
李小姐看她身份证还押在自己手上,放心地让她出去了。
时妍满脸淡定走到门口,站在外面的雪地上,问李小姐:“刚才阮长风是在这块砖上摔的吗?”
“是啊,你要是决定留下来打工,就先把雪扫一扫。”李小姐从容地抿了口冷咖啡:“扫帚在……”
下一秒,只见时妍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倒在雪地上,连摔倒的姿势都和阮长风刚才一模一样。
“喂喂喂你没事吧。”李小姐赶紧冲了出来:“你个傻孩子,也不用什么疼都陪他受一遍吧?”
“我有事。”时妍严肃地说:“我现在屁股非常疼,如果去医院检查的话肯定要花很多钱,我们连续两个人在你门口同一块砖上摔跤,你作为店主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
她坐在地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所以姐姐,给我打个折吧。”
最后,在五折和顾客骨折之间,李小姐无奈选择了前者。
时妍出门的时候听到李小姐在身后吐槽:“你们俩真是绝配,在一起得了,省得祸害别人。”
虽然伤口又辣又疼,但这句话还是让时妍心情很好,坐车回到宿舍时候季唯甚至还没有起床,她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躺好,很快就坠入梦乡,仿佛这一晚自己从来没有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