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的声音不高,却是鲜少有这般冷然坚决的模样。
让唐清欢都不免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点路远的影子,一时没能说出来反驳的话来,连愈发失控的情绪似乎都回落了不少。
路遥背了莫须有的罪责许多年,他们怎么说她也认了,可千不该万不该,唐清欢偏偏要牵扯上胡可迎。
现在胡可迎所有经历的一切,其实也只是单纯的为了她而已。
虽然路遥也对唐清欢的遭遇感到很抱歉,同为女性,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忍心听得下去那种事。
然而实际上,除了抱歉,路遥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对那件事有什么责任。
毕竟里面的弯弯绕绕,任何一条动线,都是唐清欢自己的选择。
可当所有人都来指责路遥的时候,她也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罪魁祸首,慢慢地也认下了这个罪责,开始对唐家有了负罪感。
可这罪责她毕竟认得心不甘情不愿,所以这份充满了惭愧的负罪感中多了份违和的厌恶和不耐烦。
“你想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上不得台面的情妇做派吗?”路遥的语调平平,面容冷冷,而后蓦然一笑。
唐清欢瞬间从心底攀升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路遥,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路遥继续平平淡淡地说着,“我只是一直不乐意争抢罢了。”
“那你就是枉顾人伦!你会被路家扫地出门的!”
“那我现在,和已经被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吗?还会比现在更落魄吗?”
唐清欢气急,便又要抡起胳膊,故技重施。
却偏偏被路遥抬手挡下,“害怕了?”
路遥忽然间了然地笑了笑,“你心底里是不是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如果真的要争,结果显而易见?”
“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才是要和阿远订婚的人!”
“哦,是么,那你安心订你的婚,我就顺便地给你展示一番真正的——情,妇,做,派。”
路遥将握住的唐清欢的胳膊甩开,给自己让开了一条道路。
唐清欢震惊于路遥除开软弱的蜕变,被甩得踉跄两步。
路遥却意外地平静,任凭身后的楼道里传来多么不甘心又满是怒火的尖锐嘶喊。
然而等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从隔壁女洗手间里的墙后闪出来一个人影。
王玿苓不住咂舌,“嚯,比段稹还禽兽的男人在这儿呢。”
路远不愧是她曾经看上的男人,是有够丧心病狂,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一看他们就是没有在外面偷情的经验,要是没有她先前在门口立的“维修中”的立牌,他们可没法这么躲清净。
然后王玿苓回身对身后正在整理衣服的男人勾了勾手指,“行了,你可以滚了。”
段稹重新打好领带,冷峭的眼神从王玿苓的面上扫过,“这么关心别人的家务事?”
“怎么,你嫉妒?”王玿苓伸出手指在男人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嫉妒我跟别人的良宵夜,担心别人比你的活儿好?”
段稹将王玿苓的手一把握住,从身前挪开,面目阴沉,“摆好你的身份。”
王玿苓面上先前调侃的笑意霎时便消失不见,“滚!”
……
路遥开门进屋的时候,路远正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开。
她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转身去了卧室,拿了医药箱回来。
路遥在路远身前蹲下,拉过他的手,用棉签沾着消毒药水仔细地在伤口上一寸一寸地抹过去,说着,“怎么不先去医院包扎好了再回来?”
路远却是没接她的话,另外问地突兀,“怎么没走?”
路遥一愣,“走到哪里去?”
“你还肯回来么,我以为,那样之后,你会跟别人走的。”路远眼里也没什么神采,不太像以往意气风发的路少爷。
路遥笑,果然路远心里是最明白的了。
明白别人,也明白自己。
“我走什么,你是人丑,还是家穷,还是心肠坏?我走了之后,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吗?”
路远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细线,没有回答。
路遥却先开口说,“你不用这么没有安全感,我会一直陪着你,哪里都不会去的,如果……你以后再不会那么粗暴地做那种事就更好了。”
路遥的语调轻松地仿佛在说一个玩笑。
可意外的,她竟然听到了路远闷声地“嗯”了一声。
这让路遥很惊讶。
而后她接着又试探地说道,“你们之后的出国比赛,我是可以随行的吧?”
路远抬眼看着路遥,似乎企图在从她的眼神里探寻到什么东西,可路遥只是在专心地给他包扎着伤口。
许久等不到回应,路遥勾着路远那只刚被包扎好的那只手的手指,撒娇似的晃了又晃,“不可以吗?可以的吧。”自说自话着。
路远顿了一下,而后单只手指勾起路遥的下颌,四目相对,他问,“你想好了吗?”
路远的声音沉沉的,“你确定想好了要跟我们的项目么,我们出国了之后是赶不上回来过年的。”话里意有所指。
路遥却没有一刻的迟疑,摇了摇头,“我不回去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路远不语,那个家对路遥和对他来说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那个家是他阴暗面的根源,所以他能走得决绝,而路遥不同,她完全没有这些。
而且,从前,她和胡可迎的关系又是相当好的。
“你好好想想吧。”他说。
“我想好了,真的。”
毕竟她就算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出现裂痕的关系,不仅是和胡可迎的,更是和路启鸣的。
从前不明白,可现在她懂了。
小时候的胡闹无伤大雅,所以家里才由着她去。
可这一次胡可迎的沉默却让路遥明白了点东西,涉及到生意上面的事情,路启鸣是没那么好说话的,或许因为她连胡可迎的日子也不好过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