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面色难看地补充,“她嘴巴里都是溃烂的伤口,所以不排除你有感染的可能。”
帮温烟处理伤口的是个年轻医生,听到这句话他的手猛然一松。
温烟痛得快要麻木的手瞬间落空,她抬起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医生。
她在医生眼中看到了恐惧。
那一刻,温烟觉得她的心也狠狠地坠了一下,无助感像没住口鼻的海水一样将她紧紧包裹,让她窒息。
医生尴尬笑了笑想要重新握住温烟手腕,温烟却快速把手背到身后。
那只手现在沾满了紫色的药水,混着她的血一起往下滴,滴在白色的地板上,在她的身下留下深色的水渍,看上去很脏,像是令人畏惧的病原体。
这时,匆忙赶过来的顾珩出现在门口,他是大步跑进来的。
温烟转头一眼看到他,她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
她被咬在手背上,因为那个女人一直不松口,伤口很深,手背覆着的肉本来就少,都快要看到骨头,还流了很多血。
但从警察带她过来到医生处理伤口的过程,她一直都是冷静的,不吵不闹,疼的时候只是蹙着眉心,紧紧咬住唇。
直到这一刻,她眼中才流露出脆弱的神色。
顾珩看到她的样子,心脏猛然一揪,靠近她,“手怎么样?”
温烟只是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最后,整个人都抵在了墙上,像是恨不得缩进去。
顾珩发觉不对,没再往前。
一边也试图安抚温烟的警察就又把咬她的人患有艾滋病的事说了一遍,道:“你是她男朋友吧,赶紧稳住她的情绪,让医生给她包扎好带她去买阻断药,这种药越早吃效果越好。”
顾珩的眉心紧紧拧起,再次走向温烟。
温烟脸色苍白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别过来。”
顾珩并不听她的,几步上前就将又要跑的温烟从身后抱住。
温烟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剧烈地挣扎,眼泪断了线似地落下来,“我被艾滋病病人咬了,她嘴里有伤口,会传染给你的,你快放开我啊。”
顾珩用力握着她乱挣的手臂紧紧箍住她不让她乱动,沉声告诉她,“不会。”
温烟还是用力反抗着,但她还有所顾忌,不想自己的手碰到顾珩,就被顾珩轻易制住,她只能大声喊他,“你松手!”
顾珩没理她,直接将她抱起来,强硬地把她按在她一开始坐的椅子上,他一眼就看出医生眼中也有闪躲的紧张。
“换个医生。”他冷声,“速度快点!”
与此同时,他让林睿以最快的速度去疾控中心买阻断药。
医院很快就换了个经验丰富的年长医生来,他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还语气温和地同温烟科普了艾滋病的传播方式,告诉温烟不用太紧张,温烟才冷静许多。
其实医生说的这些温烟并不是不懂,只是第一个医生目露恐惧的样子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对还按着她肩膀的顾珩说:“我不会乱动的,你放手。”
医生用镊子夹着棉签继续帮她消毒,那种蛰痛感让她说话的声音颤抖。
顾珩像是没听见,只盯着她的手对医生说:“轻点。”
医生四五十岁看上去很平易近人,闻言看顾珩一眼,温和地说:“好。”
他的动作果真放轻很多,只是顾珩放在温烟肩膀上的手按得依旧很紧。
温烟一直忍耐着,缠纱布的时候,林助理把阻断药买来了,顾珩才放开她拿了药俯身要喂给她。
温烟扭着脸躲开,只摊开另一只手让他放里面。
顾珩拿着药看她几秒,如她所愿放她手心里,温烟看都没看就吞进嘴里。
顾珩又把水递给她,她接住喝了两口。
剩下的水杯紧紧握在手中,没再还给顾珩。
警察告诉他们,那个女人叫方晓玲,年轻时就和一群混混搅和在一起,后来年纪大了,不小心染上病,就开始报复社会。
温烟并不是第一个被她咬的人,所以警方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通知温烟女人有病。
警方的意思是,这件事纯粹就是艾滋病病人的报社行为,正好温烟撞上去了,就算不是温烟她也会咬其他人,背后并没有其他的阴谋算计。
两人一起出了医生办公室,这时夜已经深了,时不时有烟花爆竹声传来,偶尔抬头,还能看到一簇簇火色花瓣在夜幕盛开。
温烟有意无意地和顾珩隔得远远的,跟两个陌生人似的。
顾珩并没有去改变这种状态,只是在身后跟着温烟。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往医院门口走,遇到其他人的时候会慌乱地避让,像是一只误入人间的鹿。
直到经过他的车,她也不停留的时候,顾珩才快走两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温烟反应很大地想要甩开顾珩的手,顾珩绷紧了下颌用力攥紧,将她往前一拽直接拽到怀里。
正面相对,顾珩才看到温烟脸色煞白,脸上都是泪,他的心也好似被人紧紧捏着,声音低闷,“怕什么?”他抬手帮她擦了擦脸,“吃过药了还怕?”
温烟整个身子都往后仰着躲他的手,急声说:“先别这么近距离接触我好不好?”
最起码在二十八天以内不要。
理论上,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已经感染上了,扩散全身了,这样简单的接触也不会传播,可是她心理上过不去,她一想到那个女人用满是伤口的嘴咬她,咬到她鲜血淋漓,咬到她的血和女人的血、唾液、嘴里的病毒混在一起又都沾在她手上,渗进她的肉里,她就觉得恶心。
她觉得她满身都是病毒,谁碰上她谁就倒霉。
“不好。”
顾珩不顾她气恼的神色搂着她的腰把她身体转过去,“上车。”
温烟就用力地站那不动,顾珩问:“想回你妈妈那里?”
温烟现在当然不想回那里,阮青荷是不可控的,她不知道她这样回去会发生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就上车跟顾珩离开。
顾珩带她回到家。
她就像一个孤身一人去别人家做客的小孩一样,拘谨地不知道该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