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年,国富却民乱四起,如此奇特的情景,也只有大宋朝能出现了。尤其是西北之地,只要有钱有粮,就不怕征不到兵,政和七年,川中大旱,许多难民都涌入了关中汉中之地,北面西夏人又时常派兵袭扰绥德一带,更使得大量流民都集中到了同州、坊州、宁州一带,当同州府征兵的消息传出后,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从政和年间开始,关中各部已经很少征兵了,因为上边的人吃空饷还来不及呢。此次同州府征兵,对流民来说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了。除去流民,连同州附近的青壮也起了入伍的心思。
此次征兵,赵有恭的目标就是能在这大量的流民之中筛选出上万可战之士。一万兵马,并不算多,但赵有恭要将这一万人打造成一支铁血精兵。在这关中之地,赵有恭没办法建立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先时间不允许,其次人太多容易惹人注意,也管不过来,所以他只能走精兵之路。
是夜,赵有恭正在书房中琢磨着练兵纲要,便听杨再兴于门外说道,“殿下,杨志来了!”
“嗯,让他进来!”
放下毛笔,赵有恭仰躺在椅子里,颇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额头。这练兵纲要可不是那么好弄的,太前了,众人接受不了,可太普通了,又是无用,总之完全按大宋那些练兵方法来进行,一点指望都没有。眯着眼休息了下,便听房门打开。一个头戴黑斗篷的魁梧大汉迈步走了进来。
“属下杨志。参见殿下!”
“德昭。来的时候没被人现吧?”
“殿下放心,属下万分小心的!”
“嗯,先坐吧!”示意杨志坐下后,赵有恭才有心思细细打量一下杨志。好长时间不见,杨志的精神面貌倒是好了许多。
“德昭,你跟本王说说那批流放犯的情况!”
“是,此次从京兆府遣到同州府的有两千四百多人,其中打家劫舍犯有大案的占了多数。还有少数和属下一样。这两千四百多人大约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川中过来的贼配犯,第二类是关中当地的绿林大盗,第三类便是有官场经历的。其中有五个领头之人,分别是蔡豹、曹晓、茅十八、吴亮、甄拓!”
“居然如此复杂?”赵有恭紧紧地皱着眉头,看来要彻底降服这批桀骜不驯的流放犯可不容易啊。
“是的,这蔡豹和甄拓出身汴梁,家中多有余财,配京兆府也是家中使了钱财的结果。属下观这二人,依旧心向朝廷。殿下要彻底收服这批流放犯,必须先过了这二人这一关才行!”
赵有恭心中也暗自琢磨。如果能说服这二人自然是好,要是说服不了,那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德昭,你先回去,密切注意这几人动向,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喏!”
又吩咐了几句,杨志便匆匆离开。看着紧闭的房门,赵有恭心想,看来年前只能征兵了,至于练兵怎么也得放到年后了。
腊月二十八,征兵之事进行的非常顺利,所以赵有恭有了闲暇,便领着扈三娘去了趟沙苑镇。最近这几天阿九不知道跑什么地方野去了,杨再兴也要给梁薇安排住处,所以能跟着赵有恭的,也只剩下一个扈三娘了。
临近年关,同州城里一片喜庆之色,可来到沙苑镇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场景。不少店铺关了门,偶有几个人走在街上,也大都一片晦气之色。赵有恭倒有些理解沙苑镇的百姓,这个镇子可是军镇,如今定**名存实亡,镇上居民能活下来,也都靠着点小买卖,这一到年关,无人前来购货,买卖做不成,自然高兴不起来的。
前些日子早让人找到了韩世忠的住处,所以这次来也不用再打听,沙苑镇并不大,骑马一柱香的时间便能穿过。韩世忠住的地方在镇子南边,与整个镇子隔离开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风很大,稍微探探头,一股寒风直往脖子里钻。扈三娘一身灰白长袍,长挽做男儿装扮,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吹拂,那张玉脸冻得通红,看她缩手哈着热气,赵有恭解下披风直接扔了过去。
“披上吧!你啊,关中的冬天不比汴梁,等回去后让王妃给你找几件厚点的衣服!”
接住披风,又听赵有恭那些略带责备的话,三娘心中多少有些高兴地。她摸了摸厚厚的黑色披风,美目凝望道,“殿下,没事的!”
“披上吧,难道还要本王伺候你不成?哼,王府那么多人,骗你最特别!”
看着骑马而去的赵有恭,三娘紧咬粉唇,脸上一片复杂之色。她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可是她的性子一向如此,又哪是说能改就能改的?来同州也有些日子,随着天气转冷,府上大多人都置办了些厚衣服,没钱的也会去找王妃讨要一些。可是她扈三娘不能这样的,她不愿求人,再说了,在那个宅院里,她终究是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找王妃和苏管事要钱?
这是一处典型的西北院落,低矮的土墙,破败的篱笆门,不算高的房子连成一排。据前些日子打探,韩世忠在几年前就娶了一名当地女子黄氏为妻,这也是他留在沙苑镇的主要原因了。
仔细算算,韩世忠今年也快三十岁了,男人三十,而立之年,可韩世忠却还窝在小小的沙苑镇当一农夫。
哎,当真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农夫会成为后来的南宋中兴四将呢?也许,一个小小的改变,便会产生巨大的变化,就像章亿,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也许章亿也如历史上一般默默无名的度过一生了。
将马拴在门外树上。扈三娘上前晃了下寨门。大声喊道,“家中可有人?”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一个头绑花布的女子便走了出来,那女子腰缠围裙,面貌姣好,额头还带着点灰尘,估计正在做饭吧。抬头看看天。赵有恭便偷偷笑了笑,来的正是时候,赶上饭点了。
想来这女子便是韩世忠的妻子黄氏吧,赵有恭向前拱手一礼,和声道,“敢问此处可是韩世忠韩壮士的家?”
“正是!”黄氏脸色狐疑,看门外二人相貌端庄,尤其是那锦袍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这种人怎么会在年关之日来拜会自家官人呢?
“二位可是找我家官人的?”
“正是。不知韩壮士可在家中?”
“不巧,我家官人外出收集柴禾。不过想来快回来了。若二位不嫌弃寒舍粗鄙,可先在屋中等待一会儿。”
听黄氏之话语,甚是从容,赵有恭微笑道,“那便叨扰了!”
随着黄氏进了屋中,赵有恭稍微观察了一下,便坐在了桌旁。房中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正对房门的地方挂着一副武将画像,再就是几张椅子。
黄氏去了里屋,没多久就泡了一壶茶,放上杯子,黄氏有些惭愧的笑道,“看小官人也是大家之人,寒舍茶水粗鄙,还望小官人莫要见怪!”
“哈哈,嫂夫人哪里话,在这寒冬腊月,有口热水暖身足矣,哪还能挑挑拣拣的?”说着,赵有恭便小小的啄了一口。
看赵有恭神色不似作假,黄氏可就更纳闷了,从未听官人提起过有个这样的朋友啊。心中疑虑,便开口问了出来,“不知小官人怎地认识我家官人的?”
“呵呵,韩壮士倒不认得本公子,不过韩壮士曾在家父手下做过事!”
“原来如此!”黄氏倒未往深处想,因为这些年韩世忠帮工过的人家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一些大户。如今快到年关,估计是有什么伙计要让自家官人做吧。
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屋外就想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娘子,家中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黄氏起身出了屋,帮着韩世忠卸下柴禾后,方拿出帕子替韩世忠擦了擦额头的灰尘,“官人可算回来了,家中来了两个客人,奴家观那二人,甚是不凡,官人可要小心应对!”
“嗯?什么客人?”
“是什么客人,良臣不妨猜上一猜!”
赵有恭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韩世忠。这韩世忠身材甚是魁梧,双臂颀长,生的是浓眉虎目,面色刚毅。总之,简单观之,韩世忠就给人一种勇猛、霸道的印象。
韩世忠定定的看着门口之人,瞧这年轻人也就十七八岁之龄,只是那目光却有着出年龄的睿智与成熟。背手而立,相貌俊雅,看气度更是高贵不凡。猛然间,韩世忠想到了一个人,难道会是他?
收起笑容,韩世忠颇有些严肃的说道,“娘子将前些日子弄来的袍子煮了,再备点酒菜!”
“好的!”
重新回到屋中后,赵有恭坐在椅子上,扈三娘守在一旁,而韩世忠却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有恭。屋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良久后,韩世忠却做了个让人倍感意外的决定。他摘去脖子上的布绸,双手抱拳,单膝一屈,重重跪在了地上,“属下韩世忠,参见小主公!”
赵有恭颇为惊讶,本以为要说服韩世忠会费一些口舌的,谁曾想会是这种局面。沉着眉头,赵有恭并未太过高兴,“良臣起来吧!”
韩世忠依旧定定的跪着,他抬起头,只是沉声问了句,“小主人,可否告诉属下,老主人到底是怎么去的?”
听到这句话,赵有恭便闭上了双眼,半晌后,嘴角才滑过一丝清冷的笑容,“一杯毒酒,立刻送了命,呵呵,爹爹去世时,只留下一句话,让本王来同州!”
听罢,韩世忠已经是虎目含泪,老主公临死前还念着同州,还不是因为定**么?可是,他韩世忠却辜负了老主公的嘱托,任由定**不断败落,时至今日,已经是名存实亡。
悔恨之下,韩世忠双手伏地,哭声道,“小主公,韩某有愧老主公,定**.....完了....”
看着伏地痛哭的韩世忠,赵有恭心中又何尝不是愤恨难当?可愤恨又有何用?剑眉一挑,双目瞪起,赵有恭沉声喝道,“韩良臣,你给本王站起来!谁告诉你定**完了?本王在,定**就在!”
简单的一席话,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苍凉和霸气,这就是他赵有恭的命运,既然来了同州,他就要让定**的威名重新震彻天下。
也许前路依旧艰难,至少他赵有恭不算太孤独,至少在关中大地,还有韩世忠这样的定**余孽。
定**余孽,呵呵,真要感谢赵佶,若不是这个小心眼的皇伯父,他又如何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定**余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