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侧身接连抬剑抵挡,在避开攻击的霎时里双指渡着剑身,一诡异幽蓝的光芒顿时遍布剑身!
“乘风!”
元吉踩碎了地板飞掠出去,七屠嗡嗡震鸣,一道笔直的剑迹骤然划过!
嘭!
短匕在接触的瞬间断成两截,刘修良反应如电,反手将短匕甩出,直奔元吉的后心!
元吉迅疾转身抬剑一扫,嘭地一下扫开断刃!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骤然响起,刘修良一招空手夺白刃将七屠夹住,然后猛地发力甩向一方!
嗡地一声,七屠飞刺入镂空的门扉雕纹中颤动不已。且不止如此,刘修良已然欺身逼近,朝着元吉狠狠打来!
只见双拳交接,刘修良步伐迅捷,出拳如风且拳拳直击致命要害!
元吉撤步接连躲避,旋即抬臂一挡,可这另一拳已经袭来!
他再度侧身避开,然后迅速地弯腰躲避对方的飞腿,同时抓住时机双腿交接转动身体凌空而起。
一个回旋踢!
嘭地一下,这一脚踢的刘修良狠狠倒撞在门扉上,那些碎木歪七扭八地掉落,他挣扎着推开了支离破碎的木门,旋即抬着手背抹去嘴角的鲜血。
他啐了口血沫子,笑着说:“功夫不错。”
元吉冷眸回视,说:“你也马马虎虎。”
刘修良转动眸子盯住了某处,他突然俯身一把掀开帷帐,将躲在其中的横翁扯了出来,旋即抓住他的腰带,猛地抽出!
就听咣当一声,那柄薄如蝉翼的薄刀在扭动间泛着杀机,以极快地速度刺向元吉!
元吉飞速高抬腿踢中了刘修良的手腕,旋即掠过他向着门扉冲去。
他探手去抓卡在门扉上的七屠,而刘修良已经紧随其后跃到了半空。
只见他双手高举,那柄布满黑墨般火焰的薄刀,已然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砍向了元吉的头顶!
极度危机的时刻,江无双吓地叫出了声!
元吉已然抓住了七屠,他在虚浮的地面陡然转身,极其迅敏地回身一刺!
惊鸿!
刘修永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一幕,他眼前的刘修良手握薄刀僵硬地站在原地,而他的胸口则逐渐变的深红。
这一剑刺穿了甲胄,也刺破了心脏。
刘修良口中溢血,他敛去了笑意,忽地探手握住胸口的剑刃令身体在近一寸,同时将手中的刀再度砍出!
噗嗤!
元吉猛地拔出七屠横剑一挡,旋即重重一掌拍的刘修良倒飞出去,撞在那盏长明灯前。
刀脱手落在身侧不远处,刘修良咬着牙想要伸手去够,可就在手指即将触到刀柄时,一只脚轻轻一踢。
薄刀滚开些许。
“你……”刘修良嘴角溢着血泡,“狗皇帝……”
“朕的好儿子。”景诚帝撑着膝盖俯视他,“在告诉你一件事,你今夜为祭品,是你母亲的安排。”
刘修良瞪大了眼珠,他似难以置信地松开了按着伤口的手,旋即扯住了景诚帝的龙袍。
“我母亲她绝不会……”刘修良剧烈喘气,随即用尽全力嘶吼,“她绝不会!”
“她会。”景诚帝任由他手上的血染红那绣着神韵斐然的五爪金龙,“因为你所有的举动。”他凑近低声耳语,“都是她告诉朕的。”
轰!
震起的惊雷在刘修良的眼瞳中劈下一道绚丽的蓝芒,他瞪大骤缩的瞳孔,扯紧了景诚帝衣襟。
“不……”他扯皱了那象征皇权的金龙,“母亲……母亲……”
景诚帝掰开了他的手,旋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元吉。
他看了许久,然后在楼外震天的厮杀声里说:“你有你母亲的眼睛。”
元吉握着滴血的七屠,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说:“我有话问你。”
轰隆隆的雷鸣声在云腹里滚动,泛现的蓝芒映照着景诚帝的侧脸。
“你当年就在花船上。”元吉迈出一步,“她是怎么死的?”
急雨伴着狂风,吹的长明灯的烛火倾斜呜鸣。
“大火。”景诚帝回忆着当时的那一幕,“烧遍了整艘花船,满床都是死人,有人要杀我。”
景诚帝的眼中倒映着长明灯的烛火,在摇曳间,将他带回了崇武年的那一夜。
震天的喊杀声亦如花船上的凶手挥动凶器,七州牧尽数倒在血泊里。而他躲在船厢里瑟瑟发抖,直到大船的门扉被推开,老熊迈着阔步走了进来。
烈火烧上了精美的窗沿,火舌吻上了纱帘。
那带着血的拳头举在他苍白的面前,在他近乎失控的咆哮里,乐无双抱着婴儿冲了进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可以活。”老熊满是杀意的眼睛盯着他,旋即侧眸看向神情坚定的乐无双,“但她必须死。”
景诚帝仿佛注视着自己过去的模样,那般懦弱、无助,在惧怕死亡的恐惧里怨恨地盯着老熊,咬破了嘴唇。
乐无双怀抱着婴儿站在船尾,她背对着景诚帝叹息了一声。
景诚帝记得,那是他听过最痛心的叹息,而当乐无双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他羞愧地想要低头。
那素手端着他的下巴,像是过去在甜腻日子里那般揉捏着、把玩着。话语更是如他们初相识那般从容、坚定。
“你是皇帝呀。”乐无双笑里带着泪,“如若你死了,那这天下怎么办?”
景诚帝哽咽地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我?”乐无双垂首时那发丝落在侧脸,她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婴儿半晌,随即忽地朝景诚帝笑出了这世间最美的笑容,“我只是个艺妓,死了我却活了你,这是天下的幸福。孰轻孰重,你还不知如何择选吗?”
老熊环抱双臂时刻注视,景诚帝回头望着他,眼里满是乞求。
可对方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注视。
乐无双摇着怀中熟睡的婴儿,说:“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活在这,也会死在这。但是将来我会在那。”她望着漫天的星河,充满希翼地说,“就在那,就像那首诗里写的那样,一直望着你。你还记得吧?那首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景诚帝顺着她的视线仰望苍穹星斗,最终目光如流星般坠落,望在乐无双的面容上,他痛苦地柔声说,“满船清梦压星河。”
乐无双抚摸着他的脸微笑,轻轻地说:“对,满船的清梦在你的脑海里,我在星河之上望着你。景诚,放手吧。”
乐无双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重重地握紧。
景诚帝痛哭流涕,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在握紧与松开间取舍不下,最终在一声突如其来的哭声中。
推开了手。
那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夜空,景诚帝望着乐无双坠入湖中。
她怀抱着婴儿,湖水波旋荡漾,她睁着眼,含着笑,注视着景诚帝。
慢慢的,慢慢的。
沉入了湖底。
轰!
惊雷震撼天地,雷蛇曲折窜涌滚滚云涛,景诚帝正视着元吉,说。
“是我杀了她。”
……
狂风似雪,奔雷卷云。
长明灯在摇曳间晃动着一对从没谋面的父子身影,元吉盯着景诚帝,身上的灵力在听到那声答案后突然暴涨,且幽蓝的荧光中渗出了藏匿深处的黑气。
“你听到你母亲的死很镇定。”景诚帝神色如冰,“你一点也不愤怒?”
元吉缓缓地摇头,说:“乐无双与我不曾谋面,她只不过是生下我,而你杀她与我而言也是无关紧要。但我找你的第二件事,尤为重要。”
景诚帝手心晃过烛火,他感受着炙热的温度,问:“何事?”
“中永七年。”元吉神情凝重,“你为何杀甄王?”
景诚帝似乎对元吉问这件事不感惊讶,他颇有兴致地反问:“你问甄毅的死,甄毅和你有什么关系?”
楼顶的梁柱突然传来几声炸裂响声,在场众人纷纷惊觉望去,就见一道红影在飘摇的风雨中飞速飘来。
等待人落地,那柄苍白如雪的长剑已然亮起了秋水般的芒。
惊雪剑!
“我父亲于中永年间大破大漠右庭,万骑踏沙,血战外寇,震我郑国男儿风骨!”甄可笑抬剑指着景诚帝,“可你召他孤骑入都,更在金殿外砍下他的头颅。景诚皇帝,我乃甄氏最后的遗孤,甄可笑。我隐忍四年,等的就是今日寻你讨个公道!”
狂风卷云,吹的景诚帝的袍摆摇曳鼓荡,他兴致浓郁地频频虚点甄可笑,说:“甄毅的女儿,不错、不错。长大成人,而今为父报仇。公道、公道,你要公道,那他呢?”他指向元吉,“你带着朕的儿子,来找朕讨叛国的公道?着实有趣呀,有趣至极。”
甄可笑娇容布满愤怒,她这一刻的杀意连带手中的惊雪剑都泛现出一道冰寒的灵力!
“我甄氏一族从古至今,为郑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甄可笑面色冷若冰霜,“从先祖为郑国开国破开城门起,甄氏一族为刘氏世世代代镇守边塞满红关!家眷在崇都为质子,将在外浴血奋战,此间不曾怨言分毫。掌军奉诏天子命,忠心耿耿。而到了你口中,竟是子虚乌有的叛国一说,景诚,你可真是鬼话连篇。”
“天子诏。说的好!中永年边塞斥候加急快报,甄毅意欲出塞剿敌。一个掌军十万的大将要出塞剿灭外寇。那敢问,若是大漠无寇,那这边塞十万雄甲该当如何?朕是下诏让他们解甲归田,还是让他们回都驻防?”景诚帝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击桌案,“斥候快报到崇都的那一刻起,他甄毅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之徒。即便勇武,但他从无一刻为朕分忧丝毫,朕不杀他。”他指着头上的王冠一字一句沉声说,“难道朕还要将这王冠赠与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