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署。
虽然工部,是整个大周,所有百工之人心目中的圣地。
更是管辖这些工匠们的最高官署。
但并不妨碍,工部的不少吏员,对于匠师,同样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但这一刻。
那些瞧不起匠籍的吏员们,一个个眼睛都是瞪到最大,不可置信的看向空中。
在那画卷的对面。
天地文脉,闪烁神辉。
一道道文华灵光,牵引着万千元气,汇聚到了那一方画卷异象的对面。
在这万千元气洗礼下。
那原本还有些影影绰绰,并不凝实的《仓场绘卷》上影像,愈发凝实而神异。
那些,被这些工部的吏员,被那些自视甚高的丹青画师,乃至不少抱有类似心态的那些豪强宗族出身的小吏、书生们。
此时此刻,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自己脸颊,都是火辣辣的疼!
万千元气,洗礼涤荡这一副《仓场绘卷》。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天地文脉,天地元气,都是认可仓场绘卷的内容。
并且,还是认可度极高的那种。
不然。
不可能降下天地文脉,投影而出,引动天地元气来涤荡画卷异象的情况!
“好!”
就在这时。
工部衙署内。
却是有着一道中气十足,与眼下那尴尬氛围,颇为不协调的声音。
但却没有谁敢去怒目而视。
哪怕这声好,充满了辛辣讽刺,就是冲着工部那些看不起匠师们的吏员们去的。
哪怕喊出这声好的声音,并不是工部某位官员,而是工部的一位年轻的匠师。
他在喊出这句话之后。
甚至都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整个人脸色都是被自己给吓的有些苍白,腿肚子都是有点发软。
但,就在他慌张的时候。
他却是意外的注意到。
那些此前,一个个都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他们这些匠师的工部吏员们。
此刻一个个,都是将头缩起来。
却是连反驳的勇气都不敢。
让他心头,都是有些意外,更有些难掩的激动!
匠师是贱籍。
从小他就被灌输这种认知。
但现在,他忽而觉得,或许,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卑贱。
或许他们做的事情,能够给这片天下,做出更好的改变!
他的心头,都是不由激动与火热起来。
但就在这位年轻匠师,内心跳动的时候。
一个有几分冷意的声音传来:“我记得,你是叫吴奇的吧。”
吴奇错愕转头。
一位工部的中层官员,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你刚才,叫好了?”
这位官员,名为王山河。
算是王家的一位远亲。
没错,就是那个元山府的王家。
对于这些泥腿子。
他是发自内心的看他们不起。
此刻看到竟然真的有人跳出来,他本来就因为这段时间,王家那边,靠向安清郡王,在衙署内颇有几分自鸣得意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在这天京城中,有了更大的一方靠山。
但偏偏,寻不到立威,寻不到向外展示自己的肌肉的机会。
此刻当即开口,心头都是充满了将要展现威风的快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贱籍,可以松动了?告诉你,你们这些匠师,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是卑贱的货色!做的活计,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王大人。”
一个有几分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位老人的声音,和之前的吴奇,眼下的王山河比起来。
可都颇有几分虚弱。
但,听到这声音响起。
这位王山河的身形,都是陡然僵住。
艰难抬头,转过头时,脸上已经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连躬身,哪里还有此前那半分嚣张的模样:“老天官,我哪里有在您面前称大人的地步,天官大人有何吩咐,只管说来,下官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那位说话的老人,不是别人。
正是工部天官,对顾长生,颇为支持的张辇了。
看着王山河,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张辇轻轻咳嗽一声。
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厌恶和冰冷,淡淡说道:“没什么吩咐,只是王大人,似乎觉得,天地文脉对匠人们的认可都不够格,我这工部啊,庙小,就不敢供王大人您了。”
“您请今日起,就先回家中,休沐吧。”
张辇说着。
温和的冲王山河身后,那原本被王山河吓到的吴奇点点头,给了这年轻人,一个鼓励的笑容。
而王山河,此刻却是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是彻底傻眼!
在他看来。
自己只是在教训一个小小的贱籍匠户而已。
但现在,竟然惹出来了工部的这位老天官不说,甚至还……还将自己的官位给丢了?
王山河张张嘴,最后却只能挤出来一句话:“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啊!”
“不合规矩?”
张辇扫了王山河一眼。
王山河此刻却是冷静下来。
脑子都在飞速运转。
就眼下这情形,他已经不指望自己还能够再讨好张辇或是怎样了。
那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便是和张辇硬着来。
起码不能真让这位,将自己赶出工部。
不然。
就算他身上还保留着勋位,想要再复起,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便是家族有了安清郡王做靠山,也是无比艰难!
“大人,我是正七品的官员,按例,我这官位调动,该是陛下才能够批准的!”
王山河咬着牙,冷声说道。
“而且,下官过些时日,还要去趟郡王府,郡王之前说,他的王府需要修缮一下,要借重咱们工部,这件事,我得先办好了才行啊!”
王山河说这些。
就是要搬出,自己安清郡王的后台。
然而。
在他说出这话后。
王山河突然觉得,张辇身后那些,跟在老天官后面的,自己那些同僚们,此刻看他的眼神,却是愈发古怪了。
王山河来工部的时间并不长。
甚至和顾长生,进京的时间是持平的。
再加上,出身王家,又靠上了和安清郡王的关系,这位王山河在工部都是素来高傲,人缘可算不上好。
以至于。
此刻看着王山河开口说这些话。
这些工部和王山河一样的七品、从六品的中层官员们,有一个算一个。
脸上,都是写满了冷淡甚至嘲弄之意。
却是让王山河的心头,都是本能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