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青媛出现在内室门前时,秦王瞳孔猛然放大。
皇帝寝宫的局势在一瞬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氏。
突然涌进来,调转刀口的卫队。
秦王起先仿佛不敢相信,定了片刻,那原本光芒闪亮的眸子,变得暗淡,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局面忽然反转。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逃。
快逃。
可他的脚步如被钉住。
他无法逃出去。
顾青媛看着怒目而视的秦王,那么远,她仿佛都感觉到了那两道目光似要匠人吞噬的灼灼之意。
“可惜啊。”秦王笑笑,一用力,将腹部中的箭用力的拔出,鲜血如注。
他目含泪光,朝着皇帝踉跄而去,“父皇。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手中握着的箭矢,忽然高高举起,朝着龙床上的皇帝一头扑去。
在箭矢快要到床前时,在皇后的尖声呼叫时,裴瑾廷从后迅速冲去,伴着噗的一声沉闷之音,刀刃刺入秦王的后背。
秦王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身体抽搐片刻,停了下来,他手中握着的箭矢朝前,口中慢慢涌出鲜血,双目久久圆睁。
裴瑾廷胸前被溅起大片的血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昂首道:“陛下,臣负荆请罪,望您责罚。”
秦王到底是皇子,哪怕他做出谋逆之事,皇帝没下口前,却被他斩杀。
其实,哪怕没有裴瑾廷的这一下,秦王想要偷袭,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皇帝闭目良久,慢慢地睁开眼睛,神色萧瑟,僵硬地扯开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有些愚弄也有些自嘲。
“朕自诩英明,虽说手段并不凌厉,可在朝堂上,在政事上也是平稳有度。”
他停顿了一下,“我当年经历过皇子间的争夺,在风月事上也是控制自己,孩子多了就容易误事。”
“可没想到,就这么几个孩子,也能够掀起腥风血雨。”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赵林搀扶着他起身。
赵林一边哭,一边劝慰:“陛下,您才刚刚苏醒,还是靠着吧。您好好休养,往后想做什么不行。”
皇帝在他的帮助下,靠在大大的枕头上。
“朕死不了。你带你媳妇回去吧。”
他将裴瑾廷从内室赶走,让他回去西苑歇息。
其实这也就是准备将裴瑾廷从今日之事摘出去,不让他有任何不清白的名声。
皇帝从始至终就不打算立秦王为储君。
他不像先帝,或者该说,他没有半点皇家人的刚愎与自负。
他选储君定然是选择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一个人。
裴瑾廷是他从小带大的,他从来都知道先头太子不可能会寿命绵长,将裴瑾廷带在身边,就是想要亲自栽培一个合适的储君。
只可惜……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将裴瑾廷夫妻赶走,留下皇后和各位大臣。
这一夜,秦王试图谋逆,却被反杀,过程说惊心动魄也可。
但京都却是一片祥和。
再次醒来,依然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裴瑾廷带着顾青媛又回到西苑。
所有的人退去后,顾青媛的双眼一下子红得像个兔子,朝裴瑾廷扑过去。
“你没受伤吧?”
嗯……
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担心挂念的样子。
裴瑾廷一边张开双臂保住媳妇,一边嘴角漾起浅浅弧度,最后摸了摸她的头。
“嗯。都过去了。顾圆圆,今夜你很勇敢。”
他牵着顾青媛的手,带着她去了净房,洗漱完毕,换上舒服的常服,靠在床头闲散地说着话。
“秦王若是没有最后的举动,以陛下的不忍和怅然,他是不至于丧命的。”
裴瑾廷神色沉吟。“秦王闹出这一出后,陛下的速度想必会更快,也许明日就会有消息。”
顾青媛颔首表示理解。
秦王没了,剩下的皇子年幼,皇帝经过这一次下毒,身体自然是如风中残烛摇摆着。
自然是想快些定下储君。
可裴瑾廷却并不想这么快定下来。
虽说秦王是想刺杀皇帝,他才出手。
可到底他动了手,杀了自己亲兄弟。皇帝心里过不去自然是正常的。
那这个时候,还是先低调一些为好。
不过,他们也知道,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裴瑾廷端起矮柜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轻叹一声,摇摇头,扯开嘴角笑了笑。
“陛下可还好。我刚刚在门边,不曾近前,也没看到。”
裴瑾廷经过这一夜的搏斗,脸色有些疲惫,听顾青媛问起,神色一凛,“陛下应是伤了元气,身上的毒是慢慢下到他吃食里的。醒是醒过来了,还需要静养修养。”
如果抛去他出生是带着目的的,这么多年同皇帝相处下来,裴瑾廷是真心担忧皇帝的。
顾青媛靠在他怀里,轻轻叹了一声。
“等到陛下好转,你还是和以前那个样子吧。”
两人靠在一处喁喁私语,许久后,这才疲倦地睡去。
翌日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叫醒。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赵林。
“公子,请赶紧虽咱家走,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大臣在崇明殿候着了。”
裴瑾廷颔首,洗漱换衫后,朝顾青媛笑了笑。
“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抬眸望向不远处巍峨宫殿。
熠熠金光铺洒在屋檐上。
好像把他即将要走的路,照耀成一条金光大道。
多少人想要走上那样一条大道。
他想起年少时,知道自己身世时的委屈和愤懑。
一出生就带着目的,不被祝福。
裴瑾廷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步一步,走向他预设的道路上。
那条路,虽然难走,可只要他始终是他,那就能够一直走下去。
崇明殿里,很多人,裴瑾廷双手高抬,恭敬地行跪拜之礼。
皇帝面色苍白,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皇后一张凤榻,坐在右下方。
皇帝从那张告示,说到多年前皇后次子的丢失,再到寻回。
“皇室有一门独门秘术验亲,这门秘术只有皇家人与历代太医院院判知晓。”
“为了让大家信服,今日就当着众位爱卿的面验亲吧。”
朝会上,没有经历昨日那场混乱的大臣,都懵了。
谁能想到那个纨绔无度,走马章台,被贬斥到北疆的裴三公子,竟然会是那个流落在外的皇子。
众人屏住呼吸看闵院判在裴瑾廷的舌尖取血,当着众人面滴血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