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看着赵森和的理直气壮,笑笑没有说话,不过他放下了书本,打量着赵森和。
赵森和骨架高大,下颌中间有一撮黑胡子,有个不算大的胖肚子,上身还穿着布甲。
布甲胸口处,嵌着一块明光铮亮的贴片。
他双目滚圆,眼中寒光凛凛,看起来倒是一名威风凛凛的虎将。
赵森和再次拱手,提高一度声音问道:
“末将斗胆请问陛下,末将犯了什么罪,要被押解回京?!”
孙乾将书本啪一声扔在案桌上,寂静的殿内响声十分突兀,听得心怀怒气的赵森和身体一僵。
孙乾神色平平的开口了:
“你是在质问朕?”
赵森和最后见乾帝,还是两年之前,那时他刚下战场满身血煞之气。纵情声色的乾帝,看见他目光露出了惊惧,一副无能之君的模样。
赵森和那时非常生气,自己带着兄弟拼命,竟然效命于这样的君王!
耻辱、野心、不服,无数心思令他辗转反侧。
他解甲归田后,在近来几月,倒是听说了乾帝的变化。只是没见着面,无法想象。
那样一个君王,能改变成什么样呢?
至于那让突厥和匈奴都顾忌的神器,他认为全是崔密的功劳。
赵森和神思有些恍惚,面前的乾帝在烛光中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呓语般出口:
“陛下?”
孙乾微微一惊,觉察到他异常,瞪了他一眼。不会押解途中,被暗卫们揍傻了吧?
赵森和很快摆脱了那种状态,他神色再次沉冷起来:
“陛下不过是想康王不出兵,他是您的血脉亲人,没有末将的守护,那群蛮夷必定趁机刺杀他。如果康王发生意外,陛下可就是罪魁祸首!”
他这话说得十分胆大,严相立即呵斥:
“大胆!你可莫要犯了天颜!”
赵森和站直身体,哈哈一笑,目光紧盯孙乾。他曾经露出过这种眼神,在被戎狄围剿时,敌方一名副将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立即飞身纵扑,一刀抹了对方脖子。
也就从这个副将,他率领残兵突破重围,死里逃生。
还有一次,是在皇宫前庭,他瞪了一眼搂着美人的乾帝,乾帝被唬得一僵,手里的迎胜酒洒出不少。
赵森和在这气氛凝重的时刻,再次虎视着乾帝。
孙乾只觉对方目光凶锐,再多的感觉再也没有。
不过他很不喜欢这种眼神,对他的皇权充满了挑衅。
孙乾不急,这位将军他要慢慢收拾。
孙乾面前露出笑意:
“康王从未上过战场,你也是个曾经的将军,凭什么让朕相信你们?你们死了倒没什么,可那三万士兵,是大庆国库养大的!”
孙乾语气越来越凝重,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目光比赵森和的还要锐利。
气势强大程度,来源于手中的权利,这大庆,还没人比得过孙乾!
赵森和一震,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你们只想着建功立业,却没想过军饷哪里来,士兵哪里招征,百姓还能坚持几年这样的日子!”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森和懵了。他很想辩驳孙乾的话,军饷从哪里来?国库?可是国库中的军饷又是如何来的?
他从没考虑这个问题,觉得将军只需要负责打胜仗。
可是胜仗的来源,就是兵马粮草比敌人更加充足!
赵森和如遭雷击,他突然发觉,自己以前的仗真是白打了。
他在战场上的信仰,裂开一条大缝,呼呼的灌着阴风。
赵森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孙乾目光依旧盯着他,心中有些疑惑,不会吧,这点问题就被拦住了?
其实他不知道,赵森和以往的战斗过于自负骁勇,根本就不担心粮草军饷问题。
这是战时武将特有的高傲,觉得不是自己冲锋陷阵,皇帝哪能坐稳龙椅,文臣哪能赋诗填词,百姓哪能保全性命!
赵森和忽而叹了口气,他垂下了一点头:
“末将从未想过,将军就是将军,不可能一边打仗,一边考虑这些事情。”
孙乾笑了一声,赵森和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在削弱。
“将军确实不用考虑这些,朕只是告诉你,不要拿朕的士兵去填你们的功绩。”
这么一面大锅,就这么扣在赵森和头上,他忍不住又提高嗓音:
“陛下冤枉!末将何曾草菅人命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刚才听得入神的严相,面色一沉,真想把这个顽固不化的赵森和下狱三十八年,让他永不能纵横沙场!
现在的乾帝心怀仁心,对这愚蠢的副将耐心解释,他还敢御前大吵大闹,真是脸大!
严相朝孙乾拱手:
“陛下,此人顽固不化,何必多言,直接拿下大狱即可!”
赵森和冷冷瞥了严相一眼,并在他脚下啐了一口。严相心中涌上怒火,若不是碍于御前,早就一拳砸过去了。
孙乾看着赵森和如此胆大的动作,皱起眉头,赵森和没有半点顾忌,是因为太上皇吗?
他冷冷一笑:
“赵森和,在朕的面前你如此失仪,敢啐大臣。来人啊,将他张嘴二十!”
孙乾话音刚落,左右暗卫立即将赵森和拖出了殿中。
赵森和不怕张嘴,他紧绷着脸,目光森冷。
待赵森和被拖到外面掌嘴时,严相心中一片畅快。
正因为乾帝表现的很有耐心,所以赵森和忘了身份!
他以为乾帝会顾忌康王,顾忌太上皇?
严相虽然高兴,但没有露出一点笑意,反而面色沉沉:
“陛下,是否要剥夺赵森和的封号?”
孙乾喝了口茶,满口甘香:
“不急,他不过是只虾米,真正撑腰的还没来呢。”
严相立即想到了太和殿那位,那不是他一个兵部尚书可以涉及的,躬身称是后,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赵森和再次被押入殿中。
他两颊高高肿起,紫红青糊了整张脸,嘴角也有些肿,缝里渗着血迹。
机灵的赵公公吩咐刑罚太监留手,不要把赵森和打的无法回话。
看这情形,乾帝还得和他谈话!
赵森和还从未受过这等宫刑,那木牌上不知涂了什么,他现在双颊又刺又痛,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