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义上来说,艾子墨是一位政客。
政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艾子墨的实力允许他在见人时候说鬼话,在见鬼的时候说人话,也没有人敢强迫他。
但是他仍旧具有政客的冷血和利益最大化。
站在他这个位置,看到的东西太多,需要负责的东西太多,需要考虑东西也太多。就像宗澜在l记忆里看到的那样,在发现一位潜力无限的净化型异变者之后,艾子墨第一时间选择了将这位弥赛亚收为弟子。
没错,在这昼夜不息训练的几天里。宗澜差不多弄懂了弥赛亚计划的由来。
这个计划最初诞生已经不可考,最开始由艾子墨提出,时间约莫在三年前。三年前提出弥赛亚计划后,尖顶议会即刻进行了专项拨款,由第一议长进行签字批复,直接行使一票通过权,为弥赛亚计划进行加密,与此同时,秘密进行。
这三年内,除去必须的尖顶执行者,专门列出了四到五个小队进行专项执行。这四到五个小队的尖顶执行者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评估每一位新诞生的净化型异变者和类净化型异变者,从中寻找寓言中的弥赛亚。
但弥赛亚具体是什么?宗澜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弥赛亚应该和一个预言有关,据说关系到人类的未来以及生死存亡。但是通过弥赛亚三个字,以及净化型等线索,差不多能猜出弥赛亚是阻止灾厄降临的重要因素。
毫无疑问,宗澜就是这个弥赛亚。
他不仅听见过医生这么称呼他,还听见尖顶执行者说漏过嘴。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能够在尖顶议会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宗澜真的是弥赛亚,为什么艾子墨会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隐隐约约有表露出想要将他放置到漩涡以外的想法。
这越发让人确定,艾子墨很可能也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宗澜甚至脑洞大开,l想要取代这个时空的他,那艾子墨呢,他是被取代了,还是这根本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艾子墨?
总归,因为线索不足的原因,暂且只能胡思乱想,暗自揣摩。
于是他斟酌语言:“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人,是不会有私心的。”
艾子墨笑了,只是着笑容格外疲惫:“不,孩子。你错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自己寻找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当初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我总是要对你负责的。”
宗澜打断了他:“先生,我想变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承担责任。”
年轻的医生满脸认真,还抱着对变强的执着信念。
“……”
老人沉默了很久,这才艰涩地开口:“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
“我会立刻着手安排。”
他盯着桌面上的钢笔:“但是过度训练并不可取,一定要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从第一议长办公室走出来之后,宗澜乘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l的记忆里,艾子墨怎么会收l为徒弟,但这并不妨碍宗澜自己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在江州基地市误打误撞消除了瘟疫灾厄之后,宗澜在整个国际上大红大紫。
既然决定加入联盟异变者大赛,要赚这个钱,还不如顺带赚个冠军。毕竟冠军的奖金摆在那里,很难不让人心动。
行吧。
宗澜承认,一下子让他变得这么有斗志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某个修道会会长。
这回l是真的彻彻底底激起了他的火气。
换做往常,宗澜肯定只会报名参加比赛,换个参与奖,拿个钱就走。这一回之所以这么积极,这么努力,甚至有意识有目的地想要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全部都是l的锅。
既然话已经说开,下一次见面,必然会导致极为糟糕的结果。
宗澜控制自己在脑海里构思被l抓到后痛苦折磨的血腥场面,而不是那天自己被压倒在沙发上的糟糕姿势,以及对方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在这个世界上能和修道会抗争的组织并不多,尖顶议会绝对是其中无可争议的一个。甚至就连宗澜醒来后,只要他自己不主动,瘟疫医生也没法绕过尖顶议会的亚伯plus直接联系到他。
所以宗澜才好奇艾子墨的态度。毕竟他和艾子墨可以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第一议长从任何角度都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抛开弥赛亚的身份,他还是一位潜力无限的净化型异变者。
艾子墨这么抗拒,定然是出自对未来的考量。
宗澜不相信他说的私情理由,他更愿意相信l是不是在未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他的老师对他完全失去了信任。
活该。
他在心里想着,忽然又翻身而起。
不行,现在才晚上9:00可以训练一段时间再睡。
宗澜从未如此拥有斗志。
与此同时,另一旁。
罗马基地市下的钢铁教堂仍旧恢弘璀璨,到处泛着冷灰色无机制的光,移动的红点下是一个个隐藏的致命机关,似乎在欢迎每一位妄图不请自来的客人。
修道会会长的书房内仍旧一派寂静。
l负手而立,站在书房背后的书架前,凝视着希伯来文与书写的书脊。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
仿佛只要一闭眼,就能回忆起那天在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沙发上蜷缩着年轻的医生,小腿从黑色兜帽中探出来,莹白一截,在昏暗的房间里仿佛要发光一样,叫人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还是睡着和喝醉的时候比较乖。”
l这么想着,抬了抬手指,帮他将滑落的薄被重新推到身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
微微带着粗糙的指腹从年轻医生酡红的脸庞扫过,好像碰到一团柔软的羽毛,叫人爱不释手。
l很清楚,醒来后,这一切都会荡然无存。
而他,也该为这段脱离掌控的情感做一个了断。
好不容易换得重来一次的机会,没有人会想在这里停下。虽然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失控过一次,但这还不至于让他放弃自己的计划。
……顶多是换个方向调整,彻底放弃宗澜的身份,转而以修道会会长的身份行事罢了。
这些年l虽然没有实体,但得益于噩梦之眼的能力,他也得到了一部分足以干涉现实的权利。再加上l本来就是修道会会长,即使更换时空,对于会长的权能和事务也驾轻就熟。
不久前,剥皮教会的降神仪式召唤出了瘟疫灾厄,虽说最后的结果失败了,但是也给修道会带来一笔宝贵的经验财富。
圣餐仪式过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告解仪式和受洗仪式。最近这段日子里,整个地球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暗涛汹涌。
近日里,或许是因为尖顶议会公布了末将降临的消息,整个里世界安静无比,泛不起一丝水花。
然而是事实上,鲜少有人得知。
修道会所有主教都已经出动,严阵以待,联合七大联盟的区域大牧首和传教使也收到消息,随时掌控着牧区的一切。
这个里世界的庞然大物悄无声息的,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率先动了起来,如同毒蛇那样蛰伏着,随时准备突出猩红的蛇信和致命毒液。
这么多年的计划,终究迎来实现的那天。
l抬眸,仰望着钢铁教堂穹顶上的金色噩梦之眼标志。
冷冽的辉光从穹顶照了下来,轻轻落在他的眉眼之上,仿佛为他冷峻的面容增添一丝遥不可及的神性。
虽然棱角轮廓依旧有相似的影子,但他和宗澜两个人站在一起,很少有人能直接发觉他们的相似之处。因为气质,也因为阅历。
很快,只要等到太平洋上那个灾厄苏醒,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提上正轨。
而在太平洋上那座古老恢弘的机械城市,还有即将在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正是l实现复仇目的的终点。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l凝视着自己的手腕。
在那里,黑金魔铁打造的手铐凝成虚影,正静悄悄呆着。
任是谁也无法想象,如此珍贵的金属竟然会被用作这样的用途,仅仅只是靠在犯人的手腕上,也让人感觉足够侮辱。
在很久很久以前,l记得,他也有一柄用黑金魔铁打造的唐刀。
那是他曾经最尊敬,最敬重,最信任的老师,送给他的拜师礼物。
那张倔强,永远带着不服输表情的稚嫩的脸仰起头来看着他,炽烈的红色在眼眸里扩散。
他被那近乎于蛊惑人心的红色吸引,喃喃自语:“亲爱的,你根本就不懂人心。”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预料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被自己信任的人捅上一刀。
l清楚的意识到,他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
即使谈崩了,l也依旧相信,宗澜不会将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告诉给尖顶议会的人。或许都动了感情,就也说不上谁输谁赢。
“算了,还是让你去经历吧。不去亲眼看看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你是不会服输的。我太了解我自己了,你也一样。”
男人叹息般垂下头去,轻轻抚摸着手腕上冰冷的金属,亲密地仿佛在抚摸情人花瓣般嫣红的嘴唇:“再怎么说,你还有我。”
即使被扎得浑身是血,也有另一个自己拥他入怀。
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