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感受着那站在她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毛绒团子,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知道这小猫咪不怕生,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亲人。
老太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猫咪抱下来。
三个多月大的小奶猫,无疑是最可爱的时候,身形比成年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浑身的毛发浓密蓬松,摸上去特别舒服。
小猫咪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躺在她的手心上,模样看着那样的可爱,圆溜溜的浅蓝色眼睛,充满依恋地望着她。
那软乎乎的小眼神,简直能把人萌化了。
林老太太对猫咪并没有过多的喜爱,比起猫,热情的小狗狗无疑更遭人喜欢,但自从遇到这只小白猫后,她就有了改观。
她现在更是觉得,小猫咪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你怎么这么不怕生?幸好遇到的是我,要是别人,恐怕就要把你拐回家藏起来了。”
林老太太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猫咪有些发凉的鼻尖。
这只小白猫真的很温顺,看到她的动作,只是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便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了她的手指。
它也没有挠她,只用粉色的肉垫贴着,然后歪着脑袋,小小地喵了一声。
那小奶音又软又萌,轻易就能俘获了人心。
林老太太乐呵呵地看着它,“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你今天就跟奶奶回家吧。”
“正好,陌陌中午不用回来吃饭,我一个人吃也有一点寂寞。”
幼儿园离小区其实也不算远,但她骑单车去接,大概也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回就是四十分钟。
中午休息时间本来就短,她也舍不得让小星陌来回折腾,免得生病。
不过,现在有小毅。
他家住得近,中午愿意帮忙带陌陌,林老太太也高兴。
她总觉得陌陌太文静了。
虽然很乖,让她十分省心,但她觉得小男孩还是活泼闹腾一点好,陌陌有些内向了。
小毅是大孩子,但他愿意陪陌陌玩,陌陌也很喜欢他,两个小孩一起快乐长大,这样就是最好的发展。
当然她也不让小毅吃亏,陌陌中午去他家吃饭,她也交了伙食费的,平时多做些点心给他吃,也算是报答了。
面对林老太太的提议,林星陌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再次叫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孺慕。
林老太太听不懂猫语,但她能感受到小猫咪对她的依赖,她笑得更开怀了些,将小猫咪揣进怀里,提着菜篮子就回家了。
林星陌被她抱着,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脑袋中有一些模糊的片段不停地闪过。
这条小道,奶奶曾牵着他的手走过无数次,在他走不动的时候,奶奶会弯下腰,将他背起来。
夜晚,她曾带着他去河边看花灯,她也曾提着灯笼,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庙里上香,还曾抱着生病发烧的他,在大雨夜匆匆赶去诊所……
这些记忆碎片,不断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记忆中的景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但他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有一位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为他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蓝天。
模糊的童年记忆中,最清晰的也是那位老人的脸,那张脸布满细细的皱纹,已然不再年轻,唯一不变的,是那充满慈爱的笑容。
那是林星陌见过的、最美丽也最温柔的笑……
他就这样窝在老人的怀里,再次眷恋地蹭蹭她的手,眼眶已然湿润,但他竭力隐忍住了泪意。
将每一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
他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悲伤哭泣上,即使在心痛,他也要忍着,要用最好的一面,来迎接这诀别的时刻。
林老太太抱着小猫,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她并不知道,乖乖窝在她怀里的小白猫,内心有多少复杂的情感在汹涌。
她从拉开钱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咔哒——咔哒——”
林星陌听着那钥匙转动的声音,感觉那样熟悉,他仔细地听着,贪恋地看着,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进屋之后,林老太太脱下鞋子,整齐地摆上鞋柜,然后拿了一双室内拖。
她将小猫放在一张凳子,揉揉它的脑袋,说:“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动哦,想上厕所的话在那边,千万别拉在家里。”
她好像很担心这点,上次来的时候,林星陌也被警告了。
他乖乖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想要捣乱的意思。
林老太太狐疑地看了小猫咪几眼,她总觉得小猫咪听得懂她的话,刚刚她说完之后,甚至还看到它点了头。
应该是错觉吧?猫咪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她摇摇头,提着菜篮子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林星陌看着她走进厨房里面,这一幕在他涌现的记忆碎片里,发生过很多次。
他每次都会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令人忍不住流口水的饭菜香味飘出来。
然后他就会跑到厨房门口张望。
这时候,奶奶就会添了饭,让他端到饭桌上摆好等着……
林星陌轻轻跳下凳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偷偷朝厨房里面张望。
看着老人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他感觉到了心底的满足,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喜欢看许毅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的样子了……
那是最初的他,感受爱的方式啊。
林星陌眨了眨眼睛,他回想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原来……
这就是喜欢的情绪吗?
这时,林老太太恰好回过头来,看到小猫咪扒拉在门边张望的样子,不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还真像我家陌陌。”
她只是随口一句话,却让林星陌微微愣住,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原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奶奶都能认出他来吗?
“你不要跑进来哦,别被我踩到了。”老太太叮嘱了一句,便又转过去继续切菜了。
林星陌蹲在原地仰望着她。
他很想告诉她,他就是她的陌陌,但他不能……这让他的心里难免升起一点点失落,只不过很快又被他挥散了。
能够再一次见到她,已是奇迹,他怎么能奢求更多?
林星陌坐在厨房门口,仿佛透过无尽的岁月,静静地望着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并没有因为他的心愿便慢下来。
不一会,林老太太做好了午饭,端着来到饭厅。
看着跟在她脚边的小猫咪,她随手将它捞到凳子上,然后把一个装酱料的精致小碗,轻轻地放在它的面前。
干净洁白的瓷碗里,装着白色的米粒,拌了一些剔去骨头的鱼肉在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会不会太干啊?”
林老太太看了两眼,又往小碗里添了一点鱼汤,让米饭能够泡软一些。
“快尝尝好不好吃?”
小白猫仰头望着她,闻言软软地喵了一声,然后真的低下头去,嗷呜嗷呜地吃了起来。
林老太太忍不住露出笑容,平日里,中午总是她一个人吃,难免有些冷清。
现在又多了这只小宝贝,她感觉空荡荡的客厅里,再次热闹起来,心情也不免跟着好了起来。
她和老伴都是教师,只有一个儿子。
儿子去外地上大学之后,一年也就寒暑假能回来,大学毕业后干脆留在了当地,跟女朋友在大城市安家落户,打拼事业。
林老太太每每庆幸,当初答应了帮忙带陌陌,不然她这晚年生活,该多落寞啊……
“你的眼睛跟陌陌很像。”
老太太忽然说道,“陌陌的眼睛又像我,所以说,我们还真的有缘。”
“你家主人对你好吗?要不你留下来吧?”
小猫咪实在太可爱了,老太太忍不住起了心思。
林星陌一顿,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许毅的身影。
许毅对他自然是很好的……
尽管他也很想留在奶奶身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埋头吃饭,老太太也没指望小猫咪回答她的问题,她也端起碗吃了起来,偶尔夹一点鱼肉到小猫的碗里。
老人家吃得清淡,又是煮的鱼汤,特别的鲜美。
林星陌吃得很认真,他想要牢牢记住这个味道,以后很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吃完饭后,老太太顺手洗了碗,也没有去午休,而是搬了画板到阳台上,沏了一壶茶,然后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拿着画笔开始画画。
林星陌跳到旁边的窗台上趴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画画的老人。
断断续续的,他又想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那是老人握着他的小手,教导他画画的情景……
尽管他忘记了奶奶,但在冥冥之中,他还是走上了画画的道路。
这大概也是画画能带给他安宁的原因吧……
林星陌安静地趴在旁边看着,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林老太太的身上。
画画的她,散发着一种优雅知性的美,而不变的,是那慈祥和蔼的笑容……
当无意间瞥了眼那副画作时,林星陌一怔。
只见画板上,一只趴在窗台上浑身雪白的猫咪跃然纸上,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颜色……
原来,奶奶是在画他啊。
“许久没画过了,好像有一些生疏了。”林老太太看着画,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喵~”
这时,趴在窗台上的小猫咪忽然站起身,灵巧地跳到了老太太的膝盖上。
小爪子按在了颜料盘上,然后,在老太太惊讶的目光中,它将爪子轻轻按在画板上,在空白处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梅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