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在介绍完本次的评委后,第一位参赛选手出场，孟昕与对方擦肩而过，提着裙摆回到了后台休息间。
休息间气氛有些古怪：沈雨泽双腿交叠,靠在座位中，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旁边的桌子,面沉如水,谁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坐在隔壁的冯老师神色不愉，皱着眉头,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他们谁也不说话，一扫比赛开始前的和谐氛围。
孟昕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刚刚，冯老师把王诗雅带到沈雨泽面前，说让他们在比赛开始前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沈雨泽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冷漠回答：“我和王小姐没什么感情可联络的。”
冯老师的脸色立刻挂不住了。
王诗雅倒是反应迅速,笑着开口：“我想学弟的意思应该是,我是评委，他是选手,如果交往过密会被其他人说三道四的。”
勉强算是把场面圆了过去。
但情商稍微在线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之前就认识！而且有仇！！
一个是从学校走出去的天之骄女,一个是来参加比赛的夺冠种子,这俩人居然在比赛开始前就结下了梁子……冯老师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十分怀疑这次比赛的奖金又要飞了。
她几次想问沈雨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毕竟是老师,总不能随便打听学生的私事。
见孟昕回到了后台,冯老师起身,说要外面透透气。她走后,孟昕的目光立刻落到了沈雨泽身上。
少年的脸色平静无波,根本不在意孟昕的打量。
孟昕迂回着做铺垫：“学弟，你抽到第几个上台？”
沈雨泽：“第八个。”
“啊，我记得实验中学是第七个。”
“嗯。”
“……”孟昕没话说了。她真的好想八卦啊，但她和沈雨泽又没熟到这个地步。
沈雨泽见她支支吾吾的，直接说：“学姐，你想问的不是这件事吧？”
孟昕眼前一亮：“方便说吗？”
沈雨泽瞥她一眼，淡淡道：“不方便。”
孟昕：“……”不行，她不能生气，她今天化了美美的妆，穿了美美的裙子，她不能为了该死的沈雨泽破坏她的女神形象！！！
她手掌在胸口轻抚两下，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乳腺增生，她才十八岁，怎么能增生呢？
孟昕顺了气，悄咪咪扎了沈雨泽一针：“不管你和王学姐之前有什么矛盾，她毕竟是这次的评委，你就不怕她给你打低分吗？”
“不怕，”沈雨泽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她不敢的。”
孟昕：“……………………”
……
“——那女的她怎么敢？？？？？”观众席上，倩姐把拳头关节按得噼啪作响，若不是她前后左右的小弟拼命按住她，恐怕她真的会冲动地跑到第一排评委席，指着王诗雅的鼻子大骂。
就在刚刚，抽到第六位上场的北岸高中的选手结束了他的定题演讲，在之后的评委提问环节，王诗雅用极为挑剔的态度、极为严苛的语气，把北岸高中的选手批评的一文不值，让那个可怜的男选手脸色涨得通红，下不来台。
第一轮的打分，王诗雅居然打出了75分的全场最低分！
诚然，北岸高中的选手的能力确实比其他高中的选手差了不少，而且他因为太紧张在台上还忘词卡壳了，但是另外四位评委都至少给了80分以上的成绩，以兹鼓励。
在计算第一轮的平均成绩时，最低分和最高分都会去掉，但这猩红的75分就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了北岸高中所有人的脸上。
坐在北岸高中方阵里的椒江一中学子表情都很尴尬，一个个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诗雅是他们的学姐，按理说他们应该站在王诗雅这头的，但在今天的比赛里，王诗雅这个评委确实表现得让人汗颜。
她是一名极为严格的评委，每个上台的选手，都会被她挑剔一番。前面六位选手打分时，王诗雅给出了四次最低分，引得其他评委频频侧目，一位外籍评委很委婉地提醒她：“王小姐，这是高中生的比赛，我们应该以鼓励为主，不要打击他们对英语学习的积极性。”
面对质疑，王诗雅却面带微笑地回答：“我有自己的评分标准，我对他们严格，是因为我对他们抱有很高的期待。我认为我的打分符合他们的实际水平。而且，如果我改变了自己的评分准则，给后面几位同学打分虚高，那对之前的同学就不公平了。”
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来。
算了，反正她给所有人打分都很低，几乎每场都是那个“被去掉的最低分”，所以她继续维持这样的打分模式，并不会影响什么。
就这样，舞台上迎来了第七位选手。
第七位选手刚一出场，礼堂里就响起了阵阵欢呼声，因为这位选手是实验中学的代表！挤在过道里观看比赛的实验中学学生们掌声不停，齐声喊着她的名字。
那是一位女选手，个子不高，戴眼镜，穿着一套简单大方的鱼尾西装裙，一出口便是极为动听的英式英语。
陈妙妙小声对陆平说：“就是她！实验中学的杀手锏！她爸爸是椒江大学的英语系副教授，小学的时候她爸被派去英国做访问学者，所以她在英国读了几年小学，你听听人家的英语……地道的英国伦敦腔！”
什么伦敦腔不伦敦腔的，陆平听不出来，但他确实觉得她的语音语调很像他看过的英国影视剧了。而且陆平注意到，前排的评委老师边听边点头，看起来对她都特别满意。
即使陆平对沈雨泽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他也必须承认，这位实验中学的选手确实很有威胁力。
很快，这位女选手演讲完毕，在提问环节结束后，五位评委依次亮出了他们的分数。
分别是：96分，93分，94分，95分，88分。
在一片9字头里，那个8字头的分数实在太刺眼了……想都不用想，绝对是王诗雅给的！！
观众席里响起隐隐约约的嘘声，但并未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只不过，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一些看好戏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么厉害的选手都被打了低分，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让王诗雅满意吗？
领到自己的成绩后，实验中学的女选手向评委席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下了舞台。
紧接着，一位穿着西装的少年迈步踏入了聚光灯之中。俊眼修眉，顾盼如刀，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礼堂都静了几秒，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诡异的魔法，宛如一群呆呆的木偶，视线全部汇聚在了那道人影身上。
“——（英文）各位评委老师好，我叫沈雨泽，来自椒江第一中学。”
清冷的声音划破礼堂内诡异的寂静，很快，观众席内响起了数不清的议论声。
“卧槽，这颜值绝了！一中原来不光有书呆子，还有这么帅的校草？！”
“我邻居就在一中，我得回去打听一下他！”
“他至少一米八五……不对，一米八八绝对有了！”
“脸这么小，腿这么长，这真的是演讲比赛不是模特比赛吗？”
“你们女生能不能安静些？长得帅能当饭吃吗，评委又不是看脸打分。”
各种议论声交杂，负责礼堂纪律的工作人员用尽浑身解数，才让观众们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坐在第五排的一群没穿校服的学生忽然拿出了一张张手幅，手幅上，印着台上少年的照片以及椒江一中的logo，旁边则是八个大字：【一中学子，笑傲群雄】，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瞬间把应援的气氛拉满了。
人群最中央是一个圆脸男孩，他把手幅高举过头顶，对着舞台上的少年不停晃动着，带笑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度。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态动作，都充分说明了他的支持与信赖。
聚光灯下，当沈雨泽看到陆平手中晃动的条幅后，回勾起唇角，会以一个浅淡的微笑。那笑容犹如冰雪中悄然绽放的花，让人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
台上台下，视线交汇；周边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不见，空荡的礼堂中只剩下心意相通的他与他。
“加油。”陆平无声的做出口型，他知道沈雨泽会接收到的。
直到计时人员提醒选手可以开始演讲，台上的少年才收回思绪，专心投入到比赛之中。
第一轮定题演讲的题目早在十天前就发给各个学校了，主题和环保有关。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沈雨泽的演讲稿几经修改，内容详实。他站于舞台中央，娴熟的美式英语流淌而出，
气度从容，张弛有度，一派自信傲然。
陆平提前看过沈雨泽的演讲稿，私下里也偷偷练习念过。可是陆平的英语水平太差了，很多词汇都不认识，念得磕磕绊绊的，发音也很chinglish。这篇在陆平眼里复杂高深的演讲稿，从沈雨泽口中念出来时，却动听如诗，语速不急不缓，听得评委面露微笑。
待三分钟的演讲结束，陆平旁边的陈妙妙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然后啪啪啪带头鼓起掌来。
陆平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无奈问：“你听懂了吗？”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管他听懂没听懂，先鼓掌总是没错的！”陈妙妙一边水獭鼓掌，一边催促陆平，“你别傻愣着啦，鼓掌呀。”
于是陆平也像水獭一样啪啪鼓掌。
他们俩就像两只浮在水里的大水獭，一中的其他同学就是小水獭，一群水獭鼓掌鼓不停，手都拍痛了。
演讲过后，又是熟悉的评委提问环节。所有观众都已经做好准备，等着王诗雅发难了……但奇怪的是，这次王诗雅居然一个字都没说。
那位来自英语报的主编提问结束后，把话筒递给她，故意说：“王小姐这次不提问了吗？”
“不了。”王诗雅浅笑盈盈，“这位沈同学是我一中的学弟，他的英语水平我很信赖。他发音这么标准，整个演讲稿写的也好，我提不出来任何问题。”
……怎么说呢，她这番话虽然拆开每个字都没问题，但合在一起，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明明她是在“表扬”沈雨泽，但陆平却认定，她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毕竟，别的评委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和选手拉关系，说什么“学弟学姐”这些话。
提问环节结束后，就到了第一轮的评分环节。五位评委的分数依次出现在大屏幕上，当观众们看清那几个数字后，整个大礼堂先是一静，然后瞬间被嘈杂的议论声填满。
——97，93，94，93……以及，100.
是的，没错，对所有选手都异常苛刻的王诗雅，居然给了沈雨泽满分！！
“靠，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
“内幕！一中的评委给一中的选手满分，笑死人了！”
“真tm不要脸！”
“之前还觉得王诗雅虽然严格，但好歹公平，现在发现我真是太年轻了。”
“扣别人分数毫不手软，对别的选手挑三拣四，原来所有的赞美和分数全给自家人了！”
“提问：为什么一中的选手拿到了一百分？因为满分就是一百分！”
“不看了，没意思，原来已经有了内定冠军！”
这些嘈杂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甚至就连和陆平坐在一起的北岸高中生，都开始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们了！
倩姐更是毫不客气地给了陆平一个大白眼，用方言咒骂了两句。
陆平：“……”
陈妙妙：“……”
被围攻的一中学子有口难辩。他们能说什么？他们能怎么解释？“沈雨泽值得这个成绩，我们没有内幕！”还是“其他评委都给了他高分，足以证明沈雨泽的优秀！”
没用的，没用的。
在那个赤-裸裸的“100”面前，他们的所有解释都将沦为欲盖弥彰的笑柄。
王诗雅太“聪明”了。若她是一般人，这时候她给沈雨泽打最低分，即得罪学校，又得罪沈雨泽的父亲；但她刻意打出了一百分，在道理上挑不出任何错，她大可以解释，觉得沈雨泽足够优秀，配得上满分。
赛制规定最高分和最低分都会剔除，所以她的分数会被删除，对沈雨泽的最终评分影响微乎其微，却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所有人对沈雨泽的评价。
观众席里，陆平气得攥紧了拳头。
他终于明白王诗雅要做什么了——她是要捧杀啊！
……
第一轮比赛结束，沈雨泽以平均分94.7名列第一，实验中学的女选手以94.0排名第二。他们两人的成绩一骑绝尘，和第三名拉开了四分的差距。
但这个成绩，很多人并不认可。
中场休息时，陆平和陈妙妙去外面透气，听到其他人议论，说“一中的第一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没穿校服，那些嘴碎的人自然不知道，一中的拉拉队就在他们身边。
陈妙妙气得要死，撸起袖子就要和他们理论，陆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回去。
回到座位后，陈妙妙气得眼睛都红了：“陆平，你刚才干嘛不让我骂他们？沈雨泽讲的那么好，一个一百分，就全抹杀了！”
陈妙妙脑子不太机灵，刚开始还觉得王诗雅给沈雨泽打一百分是件好事，但后来也渐渐琢磨过来，这根本就是在故意下套。
“骂回去有用吗？”陆平理智而清醒，“你越生气，反而越被他们抓住把柄，觉得你心虚。你之前不是追过星吗，如果你追的那个明星被人说取得的成绩背后有黑幕，你怎么办？”
陈妙妙想了想，吐出几个字：“‘实绩在手，笑看酸狗’。”
陆平：“……”他其实准备了一肚子鸡汤话，比如要相信爱豆的清白，比如要相信偶像的实力，比如要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但他琢磨了一下陈妙妙的发言，觉得还是追星少女的词汇更精准。
陆平坚定地点头：“恩艾斯帝帝！第一轮比赛只是热身，咱们要相信沈雨泽，第二轮的即兴演讲才是他发挥全部实力的地方。”
“好！”在他的鼓励下，陈妙妙重新支棱了起来。
陆平又用同样的话术安抚了其他同学：“这里是实验中学的地盘，咱们千万不能动手，否则他们肯定要借题发挥了……沈雨泽的能力你们还不信吗，那些说有黑幕的，都是嫉妒他……做好自己，不要理睬那些狗叫……他们越是挑衅，咱们越是要沉着……”
陆平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岌岌可危的团队气氛重新凝聚在一起。
待搞定大家，陆平拿出手机，给某人发短信。
与他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陆平把手机屏幕敲得啪啪作响，怒火几乎要从他的心底冲出来了。
陆平：沈雨泽！！！！！！弄s她！！！！！！！
陆平：给我狠狠打脸！！！！！！！
陆平：你今天拿不到第一别来见我了！！！！！！！
陆平：(╯‵□′)╯︵┻━┻
一连串短信轰炸过去后，很快手机发出一声轻响。
沈雨泽：遵命，王子殿下。
……
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很快就属，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第二场比赛的火药味更浓了一些，这场比赛是即兴演讲，每位选手依次上台抽取题目，每道题目准备时间一分钟，演讲时常依旧是三分钟。
不要觉得三分钟很短，实际上，即使是中文即兴演讲，很多人都没办法独自说满三分钟。演讲比赛非常讲究outline，不仅主题要鲜明，结构层次更要清晰，而且一定要联系实际，不能假大空。英语演讲比赛，比的不是选手的英文发音标准不标准、词汇量丰富不丰富，实际上比的是思想深度，和掌控节奏的能力。
有些选手定题演讲发挥稳健，但即兴演讲一塌糊涂，大脑一片空白；有的选手则恰恰相反，定题演讲不瘟不火，一到即兴环节，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妙语连珠。所以即兴演讲的比拼，是最有看点的部分，有人会逆袭，也有人会跌落谷底。
果然，前几位出场选手的发挥差距巨大，最让人惊喜的是北岸高中的选手，他在第一轮比赛里拿了全场最低分，没想到即兴部分表现极佳，两部分成绩相加在一起，居然让他成功完成了逆袭。
倩姐的心情明显有阴转晴，看身旁的一中拉拉队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接下来出场的实验中学女选手，抽到的题目是《介绍我最好的朋友》。这题目看似简单，就连小学生作文都能写，但那位女选手的处理并不简单。
她以“我有一个从小就陪在我身边的朋友”进入主题，开始介绍她的这位朋友。在她的叙述中，这位同龄朋友是个爱美的小姑娘，但长相平平；学习上很上进，偶尔却会犯懒不想写作业；她有时计较，有时大度，有时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时渴望集体生活……
到整个演讲的最后一分钟，她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主题——她口中的“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
每个人最重要的朋友是自己，每个人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我们要与自身的负面情绪做斗争，也要在跌落低谷时，学会激励自己……
陆平最近英语水平大有长进，对于这种成长鸡汤，他勉勉强强能听懂一部分。
陈妙妙英语稀烂，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倩姐的英语水平也很可怜。
她们俩同时看向陆平，想让陆平翻译。
陆平：“……其实我英语成绩刚及格。”
倩姐：“没事，我英语成绩从来没及过格。”
真是一个人敢翻，另外两个人敢听。
陆平把那位女选手的演讲主题复述了出来，收获了两个女生的懵逼表情。
陈妙妙：“所以她是双胞胎？”
倩姐：“你没听懂，她是独生女，她那个朋友是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陈妙妙：“所以她没有朋友？我是说那种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
倩姐：“她和自己做朋友，这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陈妙妙：“她好可怜啊……”
陆平：“……………………”
虽然她们对这个即兴演讲不感冒，但几位评委老师都很喜欢，就连王诗雅都破天荒的给了90以上的分数。（不过陆平觉得，很可能是比赛主办方在中场休息时，和王诗雅谈过话了，所以她才没有继续发疯）最终两个分数相加，实验中学暂居第一。
当成绩公布时，实验中学的学子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仿佛已经提前锁定了冠军。
而当沈雨泽的身影出现在台上时，那些欢呼声又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嘘声。
陆平给了陈妙妙一个眼神，他们同时举起手里的横幅，在观众席挥舞起来，同时齐声呐喊沈雨泽的名字。在他的带动下，一中拉拉队的其他同学也放开了声音。
“沈雨泽！沈雨泽！沈雨泽！”
“冠军！冠军！冠军！”
“一中学子！勇争第一！”
别看他们人数少，但他们位置靠前，又喊得很整齐，居然真的压过了实验中学的嘘声，就连第一排的评委都没忍住回头，看向了挥舞着手幅的他们。
陆平直起脊背，这时可不是他害羞的时候！现在沈雨泽需要他们的支持，需要他们的声音，陆平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人看两眼，就退缩了。
舞台中央，沈雨泽看着拼命为自己呐喊的陆平，心里变得愈发柔软。
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评委席的王诗雅时，他心底的柔软又再度变成了利剑。
既然王诗雅想使小手段，让沈雨泽出丑，那沈雨泽绝对不可能随她的愿。他的成绩是他堂堂正正得来的，王诗雅想拉他入泥潭，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已经答应了陆平，他要为他取得冠军……沈雨泽当然不会食言。
少年矗立在灯光下，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竖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观众席里的陆平立刻示意拉拉队安静下来，不要再发出任何声响。
大屏幕上，几个词汇随机图案不停跳跃，每个图案背后都对应着一道演讲题。
“停——”沈雨泽对着麦克风说。
立刻，滚动的图案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图案变化成一串英文——《描述一段意义非凡的旅行》。
在看到题目的那一刻，陆平身边的陈妙妙就低呼出声。
“这题目太适合他了！”陈妙妙兴奋极了，“南极！绝对是南极！还有什么比南极更合适！”
陆平也是这么认定的。
现在的大城市同质化太严重了，清一色的商业区，清一色的仿古街，清一色的网红咖啡店……就算是其他国家、其他城市，也不会有什么太多新意。
可是南极不一样——这是整个地球最独特、最干净的地方，它白雪皑皑，它是如此的冰冷，又是如此的壮美。
陆平还记得他第一听沈雨泽说他去过南极时，他心里涌上的艳羡与酸涩。那是陆平此生都无法踏足的遥远大陆，那是他贫瘠的想象能力根本无法描绘的一片奇景。
其实在那之前，陆平有那么一秒钟考虑过，要不要删掉@fake-diamond的账号；但当他听到沈雨泽去过南极时，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落差感击碎了他，让他最终选择重新披上伪装。
后来，陆平把沈雨泽去南极的照片发表在了@fake-diamond的账号上，引发了粉丝们的追捧。这足以证明，南极这两个字，对普通人来说有多么强大的吸引力。
所以，沈雨泽一定会选南极的吧？
还有什么旅行地点，会比世界的尽头更有意义呢？
陆平屏息等待着。
一分钟后，沈雨泽的准备时间结束了。
少年启唇，在所有观众的注视下，缓缓道出了他的主题——
“（英文）有人说过，旅行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别人呆腻的地方。
我想分享的这段旅行，发生在一座很小的城市。
有一个男孩邀请我，去他长大的地方瞧一瞧。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河岸大堤上，见到连绵不断的集市摊位，与望不见尽头的人群。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旅行的意义并不在于我遇到了多少风景，而在于那个陪伴我走过风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