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安安就读的育英小学是北岸唯一的一家重点小学,学校规模不大，一个年级只有三个班，每年年底都会举办一次体育节。在这一天,家长们可以进入校园，参观校舍,还能参加趣味运动会,给孩子们的比赛加油鼓劲。
通知单上写明了体育节举办的日期，就在本周的周六上午。每位同学最多可以带两位家长进入校园,不管家长是否参加，都要在下面的回执栏签字，让孩子带回班里，上交给班主任。
陆平很快看完通知，翻过来找到回执栏，却没想到回执栏里已经提前写好了几个字。
是否参加：否
家长签名：陆大彬
“陆大彬”是陆爸爸的名字,只不过,现在躺在回执栏里的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字与字之间互相借偏旁,东倒西歪。
……一看就不可能出于成年人之手。
小时候,陆平的卷子都要爸妈签名,若是考的不好,难免要吃一顿“柴”。后来他有了经验,先拿纸拓印下来，再一遍遍练习,等他五年级时就能把陆爸爸的签名仿造得很像了,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在他这个“仿造专家”眼里,安安的这点小伎俩,一眼就能戳破,幼稚的不能再幼稚了！
不过人嘛都是双标的，陆平扬起眉毛，一脸严肃地说：“安安，你为什么要模仿爸爸签名？”
安安的谎言一下被戳破，眼珠咕噜咕噜直转，偏不肯承认：“没有啊，这就是爸爸签的……”
“真的？那我去问问他。”陆平装作要喊陆爸爸的样子，把小丫头吓了一大跳。
安安赶忙扑上来，跳着去抢哥哥手里的通知单：“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陆平一脸严肃：“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让爸爸去学校？”
安安噘着嘴不说话，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衣服的下摆，都快要打成结了。
陆平吓唬她：“说谎话的小朋友是戴不了红领巾的！”
这招实在是对付妹妹的大杀器，一年级的小豆丁们会在六一儿童节时由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戴上红领巾，只有最淘气、最不爱完成作业的孩子才会推迟到二年级加入少先队。
一听说自己可能要戴不上红领巾了，安安果然紧张起来，真实的原因脱口而出：“因为班里的同学看到爸爸卖泡虾了！”
“……什么？”
在哥哥诧异的目光下，小姑娘悄声重复了一遍：“因为，因为班里的同学看到爸爸卖泡虾了，也看到妈妈卖嵌糕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的脸先红了起来，她还没有从课本上学到足够复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当班里同学大声说：“你们知道吗，陆安的爸爸是在夜市上卖泡虾的！我看到了！！”她站在所有小朋友的目光之中，那一刻，她又为父母的工作感到丢脸，又为自己的这份“丢脸”而感到丢脸。
当她说完理由之后，她立刻像小鹌鹑一样低下了头。她太小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但又说不清楚究竟有哪里不对。
她以为哥哥会骂她的，但是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哥哥的责骂，而是等到一个轻轻的抚摸落在了她的头顶。
陆平揉了揉小公主的长辫子，柔声问：“安安，如果你不想让爸爸妈妈去参加你的家长会的话，那哥哥去，可以吗？”
“咦？”安安猛地抬起了头，和哥哥相似的眼睛挣得圆圆的，又惊讶又兴奋地重复，“哥哥去？”
“对，哥哥去。”陆平蹲下，拉住她的双手，“不是在周六上午吗？那天正好爸爸妈妈要赶集去不了。哥哥代替爸妈去，怎么样？还是你你觉得，哥哥去也会给你丢脸？”
安安赶忙摇头：“哥哥去！哥哥去最好了！！！”
她扑进哥哥的怀里，搂住哥哥的脖子，娇声道：“我明天就去和班里的同学说，我哥哥是救了人的英雄，我哥哥要来给我开家长会！”
陆平回抱住妹妹，小小的女孩倚靠在他怀里，笑得是那样开心。陆平看着妹妹脸上的笑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
回到学校后，陆平把这件事告诉了沈雨泽。
沈雨泽虽然只见过安安几次，但对她的印象很不错，记得她嘴甜又乖巧，而且和爸爸妈妈关系都很亲密，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雨泽：“你没有批评她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批评她的。”陆平耸了耸肩，“但是现在觉得，十七岁的我尚且有虚荣心，又怎么能批评七岁的她呢？”
陆平看得很清楚：“其实她的想法我能理解，因为她经历的事情，也是我经历过的。她不是不爱我爸妈，也不是真心觉得卖嵌糕卖泡虾让她丢脸……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小朋友们的玩笑话。”
小孩子的世界即纯洁又赤-裸。长得好看的小朋友、成绩好的小朋友、家里有钱的小朋友，天然就站在了校园金字塔的顶端。在一个班级里，有人的爸爸妈妈是摆摊做生意的小贩，当然也会有人的爸爸妈妈开工厂赚大钱或者在政府部门工作。
那些带有歧视性的话，不止小朋友会说，成年人也会说。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鄙视，陆平见过听过太多了。
陆平还记得，小时候他陪爸妈出摊，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买东西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说：“看到没有，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卖嵌糕！”
小陆平气坏了，第二天就带着课本去了摊位，趁着没客人的时候默默背书。结果又听到人家说：“看到没有，连卖嵌糕家的小朋友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
那时候，小陆平也会感到一种深深的羞耻，仿佛卖嵌糕的天生就要低人一等。
陆平告诉沈雨泽：“我的妹妹我清楚，有些大道理没必要和她讲，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父母的辛苦。实话实说，我不觉得小孩子的这种想法是虚荣，只能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好好引导她就会走出来的。”
沈雨泽感叹：“你真是个好哥哥。”
他也有血脉相连的兄姐，未来还会有一对即将出生的双胞胎弟妹，但他们五个哪能算是亲人，和互相夺食的仇人差不多了。
“嘿嘿，不过光是靠我一个好哥哥可不够。”陆平狡黠一笑，抬手搭上了沈雨泽的肩膀，“‘沈哥哥’，周六有没有时间，来给我妹开家长会吧！”
既然一个学生可以带两个家长，那陆平当然要带上沈雨泽充门面！沈雨泽又帅又有钱，而且同他一样在救人事件里出了名……双层buff叠上去，就不信那些一年级的小屁孩不羡慕！！
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他妹妹！
为了哄沈雨泽同意，陆平几乎要趴在他的肩膀上，又推又拉的。
沈雨泽喉结轻轻一滚，低声道：“再叫一遍。”
“……啊？”陆平没反应过来，“再叫一遍什么？”
“你刚才不是叫我哥哥吗？”沈雨泽轻笑，“乖，再叫一遍哥哥，把我叫开心了，我就去。”
陆平：“你要不要脸，你才比我大半年！”
“大半年也是大。”沈雨泽心想，他何止在年纪上比陆平大呢，在任何东西上他都比陆平大。
陆平能有什么办法呢，沈雨泽一副他不同意自己就不点头的样子，非常无耻地拿捏住了他。
可是真的让他管沈雨泽叫“哥哥”，陆平羞耻心瞬间引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卡在喉咙，他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憋出一声极轻的：“……哒哒。”
哒哒在他们本地的方言里，就是哥哥的意思。陆平说方言和说普通话的声音有微妙的区别，每次说普通话，他的语速就会变慢一些，努力捋直舌头，和前后鼻音做斗争。可是只要他一说方言，他就成了自由的小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音调也会上扬。
沈雨泽还是第一次听他用方言叫自己，像是被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心口挠了一下。
“再叫一次。”
“哒哒。”
“嗯，多叫叫。”
“哒哒、哒哒、哒哒……你烦不烦啊！”陆平也是有脾气的，半羞半气地说，“这么喜欢听人叫你哒哒，那你去小学啊，全是小屁孩叫你哒哒，保证你听得耳朵起茧子。”
沈雨泽说：“好啊。”
“……你同意了？”
沈雨泽点了点头：“看在你这么努力叫我‘哒哒’的份上，我当然要信守承诺，陪咱们妹妹去开家长会了。”
陆平和他划清界限：“什么‘咱们妹妹’？那是我妹妹！”
沈雨泽挑了挑眉，没和他继续争辩下去，反正未来注定是一家人，管她是谁的妹妹呢。
……
转眼就到了周末，陆爸陆妈都从陆平口中听说了沈雨泽要替女儿出席家长开放日的事情。
当然，陆平并没有告诉他们，妹妹在家长回执单上做的小心思，怕他们伤心。陆平是这么说的：“周六上午有大集，你们要是去妹妹的学校，就没办法出摊了。反正我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做，我可以匀出半天去参加。再说了，这次运动会，需要孩子和家长一起做运动，我爸的腰又不好，我怕他跑跑跳跳的出什么问题。”
陆爸爸说：“可是赚钱哪有你们重要？这是学校的第一次家长开放日，我和你妈都不去，别的家长要怎么看？我的腰也没什么，大不了比赛的时候我不上场就好了。”
“谁说赚钱不重要？不是说明年就要开店吗，不管是租铺子还是买铺子，这都需要钱呀。您俩就别瞎操心了，有我和沈雨泽在呢，肯定给妹妹拿个比赛第一回来！”
在儿子的劝说下，夫妻俩最终同意了现在的安排。
学校通知是八点半到学校，沈雨泽提前一小时就到了陆家。他每次上门都不会空手来，这次他给安安准备了一台智能学习机，把小姑娘哄得一蹦三尺高，嗖一下窜到沈雨泽面前，双手张开抱住他的腰，不停的喊他哥哥。
陆平装作吃醋的样子：“你到底是谁的妹妹？你只能有一个哥哥，说吧，选他还是选我？”
安安摇摆起来，她看看玉树临风的沈哥哥，再看看自家的哥哥，为难地说：“你们不能都是我哥哥吗？一个负责陪我玩，一个负责给我买东西。”
陆平：“……”好好的妹妹就这样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沈雨泽大笑。
陆爸陆妈早上五点半就去出摊了，家里没做早饭，陆平直接去巷子口的小店打了两份肉沫炊饭和几只炊圆。
沈雨泽吃过陆平亲手做的炊圆，还记得肉炊圆敞口、素炊圆留着尖尾巴。虽然陆平一再说，这家小店开了二十多年，比自己年纪都大，炊圆做得很地道，但沈雨泽就是固执的觉得，这家炊圆没有陆平亲手做的好吃。
肉沫炊饭是他第一次品尝。一小碗热腾腾的糯米饭倒扣在不锈钢大碗里，顶上洒满油条碎，再淋上两大勺煮得浓厚粘稠的肉沫卤，是最适合初冬暖胃的早餐。
因为都是街坊邻居，陆平直接把人家店里的不锈钢大碗拿回来吃，吃完了洗干净再送回去。不锈钢的大碗边缘被磕的坑坑巴巴，很有年代气息。
陆平催安安：“你快点吃，八点半签到，不要迟到了。”
“没事的，让她慢慢吃吧。”沈雨泽一边说着，一边在腕上的智能手表上划着，“我查了一下地图，今天周六不堵车，过去也就十五分钟。”
之前沈雨泽也带表，不过带的都是普通的机械手表（陆平：这已经很不普通了好嘛！），为了今天的运动会，他特地换上了一块和手机同品牌的智能手表，可以测算运动量。
安安好奇地问：“沈哥哥，你的手表可以查地图吗？”
“嗯。”沈雨泽把手腕翻过去，把手表上的屏幕给她看，“是不是很清楚？”
安安：“那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的。”
“可以发短信吗？”
“可以的。”
安安：“我明白了！”她一脸兴奋地说，“你也有一块‘小天才’！”
沈雨泽：“……”
安安转过头，看向哥哥，埋怨他：“哥哥你又骗我，你之前说大人不用‘小天才’的，可是沈哥哥就用啊！”
她手腕上的小天才手表才几百块，沈雨泽的那块要在后面加个零。陆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和她讲道理：“你沈哥哥用的不是‘小天才’。”
安安才不信呢，她觉得沈雨泽用的就是小天才，只不过没她的好看。
安安撸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小天才儿童表，主动说：“沈哥哥，咱们来加好友吧！这样以后我就可以直接找你玩了！”
沈雨泽看看她的佩奇款手表，再看看自己的智能腕表：“……抱歉，我加不了你的好友，我的小天才比较低端，没有这个功能。”
“啊？”安安一下子好失望，沈哥哥的手表原来这么差劲吗，连加好友都加不了。这么一对比，他虽然可以查地图，但她一点也不羡慕了。
小姑娘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继续吃饭了，两位哥哥隔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表情。
有些话不好当着妹妹的面前说，陆平在桌子下面悄悄给沈雨泽发短信，发完了，还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看手机。
沈雨泽不用看手机，他的“小天才手表”就可以直接看了。
小小的屏幕上，跳出来一句话。
【陆平：我妹是不是很缠人？】
沈雨泽敛眸，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
陆平的手机嗡鸣一声。
【沈雨泽：嗯，和你挺像的。】
陆平：“……”
……
安安人小，肚皮也小，从两个哥哥那里各分一点就吃饱了。为了今天的运动会，她的小书包里装满了不少零食，打算一会儿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周六的早上不堵车，只用了十五分钟，司机就把他们送到了育英小学门口。
当卡宴车停靠在路边时，周围家长的眼光瞬间黏了上来。
北岸的经济发展程度不比南岸，有钱的家庭少。同样的卡宴车在南岸偶尔能见到，但是在北岸绝对是独此一家了。
小孩子不懂车，安安不明白为什么她从车上下来时，会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她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看自己，确认自己的鞋带有系紧、衣服也没有穿反。
沈雨泽胳臂挂着她的书包，陆平替她背着儿童水壶，两个同样干净飒爽的少年人站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牵起了她的手。这样“两大一小”的组合，和其他家庭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安安扬起了头，一说说不出的骄傲感从心底升起，她拉着两位哥哥飞快跑向了学校大门口的签到处，找到了自己的班主任。
“老师老师，我来啦！”安安笑颜如花，开朗地和老师问好。
班主任正在接待其他家长，今天校园开放日，来了很多家长。有的是父母陪着来的，有的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陪着来的，每个家长都要签到、领出入证，班主任忙得不可开交。
班主任仔细端详着跟在安安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轮廓圆润，五官清秀，一看就是和安安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另一个年轻人眉目俊美，身高腿长，远远走过来时，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力，只可惜气质冷冷清清的，带着天然的距离感。
“请问你们是陆安同学的……？”
安安抢先回答：“他们都是我的哥哥！”她指了指陆平，“这是我的哥哥！”，她又指了沈雨泽，“这也是我的哥哥！”
堪称废话文学先锋。
陆平和老师解释：“抱歉，我爸妈工作忙，所以就让我们两个替安安来开家长会。我是安安的哥哥，我叫陆平，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同学，他叫沈雨泽。”
“陆平，沈雨泽？”班主任老师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又仔仔细细看了沈雨泽好几眼，终于响起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究竟在哪里见过，“哎呀，你们是不是之前跳水救人的两个男孩子？！我记得你们是椒江一中的？”
陆平没想到老师记性这么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班主任老师：“我在网上看过你们的事迹，校长还说，让我们在班会上宣传一下你们的事迹，一方面教会同学们要学会帮助他人，一方面也要让他们远离河水，防止再出现类似的事故。”
陆平又从妹妹的班主任那里询问了一下妹妹的日常表现，他们谈话谈的很深入，并没有注意到校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沈雨泽循声望去，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他胖墩墩的，皮肤偏黑，看起来像是一只茄子插上了四根筷子。
茄子男孩一路走来，周围的其他同学都在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一看他就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沈雨泽敏锐的发现，在茄子男孩出现之后，刚才还骄傲无比的安安，忽然瑟缩了一下，她紧紧攥住沈哥哥的手，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
沈雨泽猜到了什么，他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安安，那个男生是你同班同学吗？”
安安“嗯”了一声，又往沈雨泽身后躲去，像是刻意要避开那个男生。
“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小姑娘表现得很焦虑，先是摇头，又迟疑地点了点头：“就是他……他和班里同学说，我爸妈都是卖早点的。”
光是说出这句话，安安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沈雨泽一听，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就是这只小茄子在班里煽风点火！沈雨泽护短的紧，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沈雨泽安慰她：“你不要怕，我一会儿就去和他家长谈谈。”
“不要！！”安安猛地拉住沈雨泽的手，眼睛又红了“沈哥哥，他家很有钱的！！”
沈雨泽冷笑：“哦？他家有多有钱？”
他倒是要看看，那只茄子能有钱成什么样子，能有钱到欺负自己的妹妹？
安安语速飞快：“他家，他家在美国有十~座（加重语气）大别野（错别字）！！光是厨子就有二十个！！他认识好多好多的大明星！他爸爸是气功大师，可以和老虎大象搏斗！！他妈妈是知名设计师，总在全世界飞来飞去！！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保镖，就藏在大树里，我们平常看不到，但是只要有人欺负他，保镖就会冲出来救她！！”
沈雨泽：“……？？？”
“沈哥哥，你不要冲动呀！”安安紧紧抱住他，“你会被他的保镖们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