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男人咬了咬牙,用尽剩下所有的力气吼出声:“跑!”
“跑!”“跑!”
“你跑得掉吗?”
“啊啊啊——”
声声哀嚎入耳,刺耳尖锐,像魔鬼的尖叫,又像嘲讽她的讥笑。
“臭丫头,你真以为你逃得掉?!”那变声器的声音又响起,怨毒地诅咒着她。
!
宋锦时猛地清醒,头瞬间有如炸弹爆炸的疼痛,耳朵边也是耳鸣震震,她坐起身抱住了头,痛苦十分。
“斯——”
“宋小姐,你醒了!”
“我叫了医生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宋锦时一口一口倒吸着凉气,后脑的疼痛像是一根树枝径直插入了脑袋。
“啊——”
耳边的耳鸣声逐渐变小,一旁有个声音一直喊着她:“宋小姐!宋小姐!......”
然而这声音还没怎么听清楚,宋锦时又觉得一阵眩晕,慢慢地松了抱着头的手,又彻底陷入黑暗。
“沈先生,按宋小姐的情况看是有了后遗症,暂时还无法消除,但如果以后保养得当,会有慢慢恢复的可能......”
“保养得当?”
“对,以后宋小姐要减少愤怒、悲伤等等比较激烈的情绪,否则一旦头疼发作,轻则晕倒,重则终生昏迷,还有些注意事项,我做成了纸质文件,平时让宋小姐多注意......”
“......”
沈斯年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看着上面一条条注意事项,皱起眉头。
床上的宋锦时已经醒来,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才开口,“咳咳咳......沈斯年......”
沈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爽,似乎很生气,“干什么?!”
“你......还活着吗?”
旁边的医生愣住了,沈斯年一张脸顿时黑了,“你不会说人话?”
“咳咳咳咳咳....对不起...”
宋锦时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你喊我干什么?”沈斯年又问了一遍,语气缓和多了。
“我要喝水。”
“......”
沈斯年接了一杯水递过去。
看着宋锦时喝完,沈斯年才冷笑开口,“宋锦时,能从那么高的坡上跌下来摔到脑袋还活着,算你命大。”
摔到脑袋?
宋锦时一怔,她当时不要命地跑,突然就跌倒了,之后什么就也不知道了,当时脑袋痛的要命,她以为她已经被那两个人杀掉了。
刚刚听到沈斯年和医生的对话,她差点以为是做梦。
“为什么不说话?宋锦时,你傻了?”
沈斯年语气依旧很不爽。
“没有......”
“没傻?”沈斯年被气笑了,“你耳朵那么灵,怎么连有人跟着你都不知道?”
“我没有那么神......”
“呵,没有那么神?那你也够能耐了,竟然还会招惹那个女人,如果不是我护着,你死几次都不够的!”
“她人呢?”
“死了。”
杯子突然掉在地上碎掉,宋锦时一张脸全白了,“你说什么?死...了...”
这两个字如此难以启齿,宋锦时几乎是咬着舌头发出声。
后脑深处的疼痛又重新袭来,呼吸也几欲停止,宋锦时疼得用手攥紧了被子,颤声问:“怎么回事?”
“为了传信号,跑到贼窝了,被人抓住了。”
沈斯年回答的很简短,语气格外冷漠,仿佛这个女人得到如此结局就是活该。
“她那么聪明......”
宋锦时没想到刚醒来就是如此的噩耗,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沈斯年看出宋锦时的不对劲,拧眉,“你在可怜她?”
“她救了我,我什么都没为她做到。怎么会这样?”
宋锦时像是在回答沈斯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斯年看着她几欲要魔怔的样子,而且宋锦时的手已经开始用力地锤着脑袋。
又开始疼了?
沈斯年抬手攥住她用力锤头的手,沉声吼道:“宋锦时!她......”
咬了咬牙,沈斯年又把原来准备说的话咽下去,他恢复一贯的冷静,“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有些事情,你别太执着。”
宋锦时茫然地看着他。
“你要查的事情不止这一件。”沈斯年淡淡地提醒着她。
“锦锦,快跑出去......”
那虚弱的男声又回到耳边。
宋锦时愣了片刻,咬牙。
她的视力是在父母车祸时没有的,当时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红色,恐惧占据着她的心房。
但当她再醒来时,却对当时的情景记不太清,不知道是否因为当时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宋锦时的记忆空掉了最关键的部分。
如今她留下了可能一辈子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反而记起了她无意识隐藏的记忆。
跑,快跑。
宋父对她这样说。
宋锦时当时确实是跑掉了,但随后她也只是晕倒在附近。
那车子爆炸的声音将她的一切哭声淹没,那巨大的气浪让她一瞬间陷入昏迷。
为什么要让她跑呢?那辆车不过是撞在了一个障碍物上,碎掉的玻璃只是恰巧划伤了她的眼睛。
那场爆炸,如此突兀。
宋锦时又在发愣。
沈斯年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转身出了门。
刚将脚跨出门,两个人便拦住了他。
沈斯年脸色慢慢冷下来,盯着前方——
沈霖脸上并无过多表情,他每一步走得匀称,速度与距离都像是计算好的,他在沈斯年面前停住了脚步。
如果单看这些,他还算正常。
但他身上还穿着前几天晚上染红的衣服,那血迹在衣服上,明明是狼狈的痕迹,可沈霖却在看向自己的衣服时,眼底划过病态的满足感。
沈斯年看着他白的有些病态得脸,拧眉,“你又犯病了?”
沈霖淡淡勾起唇角,格外斯文的样子,“没办法。”
沈斯年厌恶他的表面斯文的样子,嫌恶道:“那女人呢?你不会藏卧室了吧?”
沈霖闻言笑意消失,他知道自己在沈斯年脑子里是个疯子,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变态的成分。
他垂眸,手指轻轻地摩挲一下,淡淡道,“埋了。”
沈斯年挑眉,环住手臂,“这么简单?”
“......”沈霖并没有回答,他抬眸道:“介意我把宋小姐带走吗?”
“滚。”
沈霖讶异,然而语气还是很平静,“她已经不是你妻子了不是?”
“滚。”
沈斯年只是冰着一张脸,吐着简单的字。
沈霖发现自己这个弟弟这次竟然连这字都蹦的这么早,他微微蹙眉,“我并不会伤害她。”
沈斯年又是冷笑,“你放瞎话屁习惯了,你自己知道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沈霖不打算继续和沈斯年说什么了,他眼神直视着沈斯年。
沈斯年环起胳膊,眸色平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片刻,沈霖知道这次沈斯年的态度,他摆摆手,“既然你不让我动,那也行。”
他带着拦着沈斯年的两个人,转身离开。
沈斯年看着沈霖的背影,眯起眼。
依照沈霖这个状态,沈斯年敢打赌一件事——戚祈估计还活着。
但沈斯年是不会告诉宋锦时的,那个女人太会惹事了,只会惹得宋锦时也一身腥。
宋锦时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因为戚祈,招来了沈霖这个疯子。
沈斯年烦躁至极,看了眼病房,还是离开了。
宋锦时在医院住了几天,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她便申请要出院。
沈斯年吩咐过要让宋锦时至少在医院住一个月。
所以宋锦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她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时,一阵风刮到面前。
宋锦时身体一僵。
沈斯年不耐烦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宋锦时,磕着脑袋晕死不够,你非要再死个明白是吧?”
他这话不可谓不毒。
宋锦时却没什么反驳的底气,她低声道:“我感觉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感觉这么牛,怎么不去治病?”
宋锦时皱眉,这几天沈斯年就像吃枪药一样,句句都要呛死她。
明明她才是病人。
宋锦时抿抿唇,伸手就要推开沈斯年,”我要出院。”
然而宋锦时力气不大,沈斯年又经常运动,那胸膛又硬又沉,她根本推不开。
宋锦时努力了半天,沈斯年还纹丝不动。
宋锦时恼怒道“沈斯年,你别管我,我出院又不会碍着你的事!”
“宋锦时,你不愧是白眼狼啊,我救了你,到现在你一句谢谢都没,竟然还好意思耍脾气?!”
宋锦时长呼一口气,前几天浸在戚祈死了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她忘了要道歉这茬,怪不得沈斯年吃了枪药一样。
宋锦时退后一步,低头90度鞠躬,“真的万分感谢你,沈先生,您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想出院。”
宋锦时一本正经地在道谢。
“廉价。”沈斯年淡淡吐出两个字的评价。
宋锦时泄气,“我......”
沈斯年打断她,“如果要道谢,你还差一次。”
“什么?”
沈斯年先是嘲讽的笑了一声,像是提都不想提的语气道,“算了。”
程妈恰好这个时候端着水果过来了,她听到沈斯年提到她,问:“少爷,怎么了?”
沈斯年淡淡瞥她一眼,转身走出去。
但门还是不让宋锦时出的。
宋锦时只得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刚刚的对话她摸不着脑袋,她问了程妈一遍。
程妈刚听也云里雾里,过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说的是那次吧。”
“哪次?”
“宋小姐你喝醉那次啊,估计你都不记得了,是少爷把你背到车上,抱回去的。我看的清清楚楚的!你别看少爷脸黑,但还是把满嘴胡话乱跑的宋小姐保护的好好的!”
宋锦时一时脸有些发烫,她没想到自己竟是“满口胡话”和“乱跑”,她有些尴尬道:“那我确实该谢谢他。”
“谢什么啊,宋小姐,少爷只是想让你先乖乖呆在这儿而已,”程妈笑道,“宋小姐有时候就是太倔了,上次在包厢里,就算生少爷的气也不该给自己灌那么多酒的啊!更何况,少爷不是贪杯不走......”
说到这,程妈脸上的笑淡了淡,像是不屑有些人的手段,“有些个不长眼的非要议论宋小姐的是非,少爷发了脾气不走,差点动手,这时候宋小姐你就进来了......”
宋锦时傻眼了,她当时进去好像是因为想起了周到安,向沈斯年发了一顿脾气。
怪不得沈斯年嘴上骂她离不开“白眼狼”这个词,原来是因为这个。
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宋锦时却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斯年了。
她心不在焉地和程妈聊天,到程妈离开也没怎么反应过来。
沈斯年进来就看到宋锦时一副傻了的样子。
他皱皱眉,“你在发呆什么?”
宋锦时听到他的声音,吓得身体一颤。
“你抖什么?我很恐怖吗?”
“不是...”
宋锦时声音很低,比她刚刚没底气还更没底气。
沈斯年听到她蚊子一样的哼哼,眉头更紧,“你头疼了?”
宋锦时摇摇头,“不疼。”
“那你发呆.....”突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沈斯年及时住了嘴,“没事我就走了,至少后天以内,我不想再听见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出院。”
那嘴还是毒。
宋锦时默默在心里吐槽。
听到沈斯年要走,她叫住,“上次喝醉,对不起。你背了我,谢谢你。”
沈斯年嘴角勾了勾,“长了点良心呵,跟程妈聊天能净化白眼狼是吧?”
“......”
宋锦时的感谢之心几乎要被他的毒舌给消磨没。
她无奈道:“我说真心的,谢谢你。那时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只是很讨厌酒疯子而已。”
沈斯年点点头,敷衍道,“嗯,我知道了。”
还算是有点良心了。
沈斯年这句话没说。
他想起来,沈家似乎经常碰见白眼狼。
戚祈那个女人是最典型的,能把沈霖气吐血。
沈霖吐血,是沈斯年人生见到的第一场震撼人心的事情。
而宋锦时,也有那个潜力。
宋锦时沉默几秒,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了,“但我还是要出院。”
沈斯年冷笑,果然和他的预测的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