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年在问出那句话时候已经大概猜到了。
他愣了片刻。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宋锦时愿意在沈家熬两年,是她自己的事,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斯年当时是和她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她做过什么,她有多爱他,这与沈斯年无关,因为沈斯年并不喜欢她,甚至是不认识她。
但人是非常复杂的。
他可以在没有经历过这么多事,依旧无情地说一句,“只是这个女人多余的暗恋。”
他也应该尊重她的感情,说一句,“太遗憾了,我不爱她。”
但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事事被情感牵制,事事被她牵制。八壹中文網
他失控于知道她还活着的瞬间,他也庆幸于她忘掉了他开木仓的瞬间,他还失落于她将他忘得干干净净的事实。
他不能说出一句或无情或尊重的话,他只能看着裴时的脸,沉默而沉默地反复整理他的心绪。
沈斯年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宋锦时啊宋锦时,藏得真深。”
李秘书以为沈斯年是在跟他说话,他回道:“这不是宋小姐藏得深……”
沈斯年嘴角僵住。
不是她藏得深,是他回国之后,将刺对准了宋锦时,也蒙住了自己。
然后,她在爱他的时候被他攻击,被他伤害,对他失望,到最后只想逃离。
她记忆恢复也只会想逃离的。
沈斯年下了结论。
但沈斯年又想到了。
他用手抚上裴时的眼睛,笑了笑。
如果以往的记忆是痛苦的,那他只能把一切该做的做到现在。
沈斯年抿唇,思索着。
旋即他的脸色又变得如往常一样冷,“徐家,沈霖在解决?”
“是的。”
“那么再抓来一个吧。”
李秘书意会了,“目前确实可以下网了。”
“嗯。”
“沈先生,这件事是——为裴——宋小姐吗?”
“你觉得呢?”
沈斯年挑眉。
“但是——”
“只需要把结果呈现给她。”
沈斯年说得果断。
李秘书叹了口气。
“沈先生,乔家是个麻烦——这其实并不是很好的策略,有可能反噬到我们——”
“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同样,也没有绝对的实力,靠着沈家能解决的事,靠脑子依旧可以解决。”
沈斯年抿着唇,眼睛沉沉地看向远方。
李秘书知道并没有沈斯年说得那么简单,只能抱怨一般叹口气,看向了另一架飞机上兴高采烈地看着风景的查理斯。
亲爱的查理斯,你我同是冤种,等回去你就会发现,我们会面对什么——
——
裴时再醒来时,她却是想起来了些东西。
她愣愣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
脸色呆滞。
查理斯进去时看到她这样的脸色,忍不住惊呼:“裴小姐,你好不开心!病还没好,要多笑笑的!”
“咳咳。”裴时咳嗽了一下,这几天的相处下,她倒是了解了查理斯活泼的性子,“我笑不出来。”
“怎么回事,亲爱的裴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查理斯撅了噘嘴。
“好了好了,我没有你表现得那么委屈。”
裴时忍俊不禁,摆摆手。
“裴小姐难过什么呢?”
查理斯问道。
裴时看着他,绕在嘴边的话烫了一圈,还是咽下去了。
她的谈话内容,最后都会进入沈斯年的耳朵里。
但她想起她记忆中那些她孤独的日子,便对沈斯年有着抵触。
她并不想把什么事都说出来。
裴时沉默了大半天,弄得查理斯有些抓狂,“哎呀,裴小姐,你怎么了哇?我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没什么了。”裴时轻轻的摇摇头,随即转头看向外面的窗户。
查理斯没想到他这几天这么活泼,还是没把裴小姐的嘴给撬开,顿时有些挫败,“好吧裴小姐,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显得我很没用,而且不讨人喜欢。”
“这可没有,”裴时笑笑,“查理斯,你很活泼,让人喜欢,但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想静一静,我想说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好吧。”接受事实很快的查理斯摊摊手,“既然裴小姐不愿意说,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裴时点了点头。
查理斯出门去了。
裴时继续望着窗户发呆。
她的一场头疼,让她想起来了很多。
尤其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宋父宋母死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之前从裴牧嘴里知道了宋父宋母是怎么被害死的,她到现在想起那些人的残忍还浑身冷意。
她知道她为什么以前长久沉郁,长久徘徊——旧事很多重新回到她的脑袋中。
噢——她迷茫了起来。
她不知那些好,还是坏。
她必定会手刃那些仇人,但记忆却没有完全恢复,她的线索还不够。
但她还想起来了,想起来嫁给沈斯年那孤独的两年。
她想起来的不是画面,是声音。
是黑暗中,耳朵一直传来外界的讽刺的,尖酸的,冷漠的,无情的评价。
还有沈斯年的冷酷的,丝毫不在意她的话语。
裴时对这些下意识抵触。
宋锦时现在成了裴时,裴时虽然也是宋锦时。
但裴时不再去麻木地承受那些心酸和苦涩,她更重要的是,要做该做的事。
但结合她失忆后的记忆,裴时知道沈斯年手里握着不少线索。
估计很多是她需要的。
所以她要一边抵触着沈斯年,一边去从他那里套得线索吗?
裴时有些迷茫,但她确认的是——
她感受得到现在提起沈斯年的名字,她心中空落落的。
但裴时认为,这不是出于对沈斯年的爱,毕竟经历过情感的起伏,人再回想往事,一般是“惆怅”。
她觉得现在的宋锦时,现在的裴时,一点一点都不爱沈斯年。
甚至连恨都说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