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年说完这些，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扶着额。
宋锦时感觉心脏一颤一颤的，她才发现自己对沈斯年失望，无奈，但在同样听到这些话时候，还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她唇瓣忍不住颤动着，却在对沈斯年良久的注视中咽了下去想说的话。
她抿唇，思考良久，才轻声道：“沈斯年，你先思考沈家的事吧，我的事——你不用，你我都知道，我们之间现在已经隔得太多了。”
沈斯年垂着头，墨色的眸子盯着地板，他不说话。
他知道宋锦时嘴中所说的他们之间隔的是什么。
盛知栀，那意外的一枪，裴时的三年……
他们之间隔得还不够多吗？
沈斯年抬仰头靠在墙上，默默闭上了眼。
宋锦时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长久，宋锦时看到了手术室上面的灯变成绿色。
她轻轻抬手推了推沈斯年，“手术完成了。”
沈斯年睁开眼，依旧是眼神有些沉重。
他看向出来的医生，走了过去。
厉珠……早已不知道去哪了。
她这个疯女人，沈斯年也懒得管。
然而和医生交谈完，听到沈步万没有大碍之后，沈斯年便点头，转身抬脚离开。
宋锦时担忧地看了一眼病房，她看着沈斯年的背影，还是叹了口气，进了病房。
沈步万躺在床上，看着很虚弱。
他出的每口气都很长，很重。
宋锦时慢慢走到了他的床边，坐下。
沈步万半睁着眼，他看到只有宋锦时进了病房，便明白了。
他似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随即良久，一道浅浅的泪从眼角滑下，浸入枕头中。
然而沈步万面色还是阴沉的，威严的。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这是准备和我这老头子，闹到死呢？”
宋锦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劝道：“爷爷，您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些事了。”
沈步万咳嗽两声，胸口灼热，几乎要把他的心肺烧掉，“怎么不想？沈家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
沈步万话还没说完便重重地开始咳嗽，宋锦时赶忙扶他，给他顺了顺气。
“好了，爷爷，现在你该好好休息。”
“宋丫头，斯年，斯年对你有心，你劝他，劝他，不要那么拗——”
宋锦时轻轻叹了口气，“爷爷，沈家的恩怨已久，哪怕是我劝，他也不一定听，但我会去试试的，您歇歇好吧。”
“宋丫头，宋家的事，我这老头子，当年有心也无力，我老头子在当时选了自保，但沈家看似繁荣，实则也内里中空，我已经老了……已经无力再支撑沈家，沈家……”
沈步万满脸的皱纹狠狠皱起来，脸上已经白色的毛发瞬时失去了光泽，如此衰颓像是老了好多岁。
他没有想到这种话本不该给宋锦时听。
宋锦时只是静静听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宋锦时看着沈步万休息后，才出门。
出门后她只觉得心寒，唏嘘。
沈斯年恨沈家的荒唐。
沈步万自己年轻时荒唐，后又教子不方。
他沈家内里中空，必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否则，为何沈霖那样有头脑的人，也不选择留在沈家。
沈家对当时的宋家无视是一码事，然而成为雪崩时的雪花之一也是。
他们沈家不无辜。
然而现在虚弱的沈步万竟然把希望放在沈斯年上，还希望让宋锦时去劝沈斯年。
如此……
不知道，宋氏夫妇死去之前，周氏夫妇死去之前，有没有把希望放在沈家，或者乔家呢？
宋锦时长长地叹口气，抬眼迷茫地看向远方。
这会下起了淅淅小雨。
越发让她浑身发冷。
宋锦时眼睛逐渐聚焦到面前不远处停的车上。
那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男人转了头。
那俊郎深沉的脸——沈斯年。
宋锦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沈斯年当时的眼神。
复杂的——有悲伤，有无奈，有委屈，有坚定，有强烈的……
沈斯年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打开了伞朝着宋锦时走来。
宋锦时站在原地没有动，沈斯年长腿跨步大，很快便走到她的身边。
“走吧。”
沈斯年平静道。
“这么小的雨，打什么伞。”宋锦时勉强开了个玩笑。
“冷。”
“进去看看吧。”
宋锦时声音疲惫。
沈斯年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等你，带你走的。”
“爷爷他……”
“我能猜到他会对你说什么，无非就是让你劝我，”沈斯年声音一停，随即他道“如果你觉得我该回去，我会回去。”
“不用把这个问题抛给我。”宋锦时断然拒绝，“我只是站在一个你们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上，劝你回去，但其他的任何事，都是要由你们自己选择的。”
“宋锦时，你真狡猾，”沈斯年苦笑，“但我这会已经——不想选择了，你帮我选择吧。”
沈斯年微微垂下了头，略有些温顺地。
宋锦时转身，看向身后的他，“我一向是重视亲情的，你一定知道我的选择。”
沈斯年怔愣，旋即他点头，笑道，“确实，那我知道了。”
沈斯年把伞递给宋锦时，随即要转身进医院。
宋锦时拉住了他，“爷爷无非就是想让你把沈家撑起来，沈斯年，责任与感情不同，你不代表选择了一个，就要选择另一个。”
宋锦时心口麻麻的，她说完后叹口气，旋即便抬脚要离开。
沈斯年却在听完宋锦时的话后，迅速转身，追上了宋锦时。
他俯着身藏进了宋锦时的伞中。
他伸开双臂，将女人紧紧圈在自己怀中。
宋锦时没有反抗，乖乖地被他抱着。
她听到男人在耳边粗重地喘气。
然而他的语气却很无奈，“宋锦时，我对你没有办法了。”
宋锦时闻言无言地抿唇笑了笑。
她蹙眉，肃声道：“我什么也没说，沈斯年。”
“嗯，你什么也没说。”
沈斯年应道。
刚才被雨水灌满的心口，在触碰到宋锦时皮肤的一瞬间，温热了起来。
伞没有完全遮住他的身体，还是有些雨水打到了他的眼睛上。
他要与厌恶的感情，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