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业本来只是想要随口敷衍一下孙女儿,之后再回去让管家按照惯例去准备一份谢礼也就可以了。
在孙承业看来,苏芸儿在孙婉清康复的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出多大的力,不过就是做了一些吃的,哪里就神奇到天上去了,感谢是要感谢,但不需要费太多心力去准备。
结果没想到孙婉清这个实心眼儿的孩子,直接当场就问孙承业“想要如何感谢”,将孙承业问了个当场发懵。
霍老夫人在一旁由下人们陪着打叶子牌,但是耳朵却听着爷孙俩的对话,这个时候忍不住笑了。
“清儿,你看看,你居然把你祖父给问的哑口无言了。”
她就知道自己丈夫是打算糊弄过去,结果失策,被难住了。
孙承业多年来处理公务,多数都是下面的官员提出来的办事策略、办事结果反馈、人员调动等,哪里会管到给人送礼都送什么这样的小事上来。
“清儿,别为难你祖父了,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霍老夫人出言戏弄。
果然,孙承业闻言,老脸一板:“你这老太婆,胡乱说什么,清儿所说的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我还能处理不好?”
“就是就是,祖父厉害着呢,这等小事,祖父一定早就想好了。”孙婉清顺杆往上爬,拍着自己祖父的马屁。
孙承业十分受用,立刻后仰笑出了声。
接受了孙女儿的马屁,就要给出孙女儿想要的东西。
毕竟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刚才还脑内毫无构思的孙承业,转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化解的话术。
略微沉吟后,他道:“送礼送礼,不外乎那么几个样式。饮食方面,清儿你自己做主即可,家里有什么稀罕、合适的,你想要送便送去;财帛这些,却只可适当,万不能过量,否则未免让人觉得咱们家是在显摆,反容易伤了情面;不如在她有难的时候,帮助其解决个难题吧。相信她定然不会拒绝。”
孙婉清小小年纪,听完孙承业的一番分析,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解决了孙女儿给出的不算难题的难题,孙承业心情大好,端起面前孙婉清给倒的清茶,一口饮下。
孙婉清在一旁思索着,苏芸儿有什么难题呢?
自己与苏芸儿其实也没有见过几面,加上这次生病,不过也就是三四面而已。
第一次见面,也是自己不舒服,那次因为晕船食欲不振,还是在码头上闻到了她做的饭菜很香,于是才……
对了,码头!
“祖父,孙女儿想起来了,苏娘子是在码头上摆热食摊的,前段时间雪大风大,她那摊位上遮风的帐篷在风中咧咧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似的,哪里能挡住风雪啊,不如,祖父找人给她盖一个房屋吧。”孙婉清提议道。
“什么?码头摆摊的摊贩?”孙承业簇了眉头。
“是啊,听文嬷嬷说,她的摊位生意极好呢,可是却只用一顶帐篷挡风雪,一定是因为盖不起房子。祖父就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吧。”
孙承业没有直接回答,端起茶杯来,挡着面孔,思考了一瞬:“也好,待我回去研究一下,看看如何处理。”
“太好了,谢谢祖父!”孙婉清听了,立刻拍着手高兴地喊了一声,然后又给孙承业剥了个橘子,递到嘴边。
孙承业被孙婉清哄得高兴,笑呵呵地吃下橘子。
冰冰凉的橘子又酸又甜,吃一口,将体内因为炭火而烘出来的内热都压了下去。
吃喝娱乐结束后,回到书房的孙承业立刻就找了人进来,吩咐道:“你着人去安排下,看是否能在码头那里找块空地,给摆摊的商贩盖个房屋躲风避雨。”
那下属听了这吩咐,先是微微一愣,好奇孙承业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了,结果被孙承业看了一眼,立刻垂头拱手,恭敬道:“是,属下遵命,这就去着人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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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城,偏水巷。
王有余今日觉得气有些不顺。
本来今日是去府衙交年底的上报文书,还有汇算账册的,一年到头了,花了好多功夫,才搞定这些乱七八糟的烂账,使得账面看起来平了,本以为能得来两句夸奖,结果就因为几处错漏,还有错别字,被负责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嫌他字丑。
偏这个官员不但是自己上司,还是自己的叔叔王仲行,王有余不敢说什么。
若不是叔叔王仲行替自己打通关节,自己可拿不到给码头力工准备伙食的这个肥差。
这些年,他们买三报五,领十用二,不知道从中偷偷抠了多少银子出来,如今还在永宁城买了个三进小院,更是买了几个仆人来伺候,从农民泥腿子,变成了小地主一般,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这些都是托了叔叔王仲行的福,王有余可不敢跟王仲行发脾气。
可是他却可以回家来发脾气。
一进了门,立刻有个看门的小厮上来伺候,王有余脱了外披,蒙头扔给那小厮,看也不看,大踏步地进了后院。
他媳妇张香雪正和一个老婆子一起讨论绣活的事儿。
看到丈夫这么气呼呼地回来,张香雪立刻让老婆子先退下,起身给王有余倒了杯茶。
“怎么高高兴兴地出去,气呼呼地回来了?”
“哼!”王有余气在头上,并不想搭理妻子的问话。
张香雪早就习惯了丈夫的狗脾气,也不生气,往旁边那张凳子上一坐,笑呵呵地问:“在外面吃了排头了?”
“知道还问!”王有余看着妻子这明知故问的笑,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你男人,你男人在外面被人当狗一样骂了一顿,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女人本身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论你是什么,是猪是狗,我都是你女人。”
这几句话虽然是玩笑,但是却让王有余听了心里挺受用。
“哼,你知道就好。”王有余这才喝了妻子倒的茶水,虽然仍然气哼哼地,但是心情明显比刚才平复了很多,也愿意跟张香雪说具体原因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怎么就又被叔叔抓住了这些错漏,叔叔说了,若是我再犯这错,就让我卷铺盖滚蛋。你说,我能不心烦么?”
听完之后,张香雪却反而放了心,又是一笑:“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你搞搞清楚,若我真的卷铺盖滚蛋了,这宅子、这仆人、这现在顿顿吃肉的生活,可就保不住了。还这有什么。我费劲力气为了这码头的肥差学了几个字,难免有错误嘛,叔叔干嘛这么凶,真是。”
“不过就是叔叔心情不好,所以借故刺儿你几句罢了。”
“什么?叔叔心情不好?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