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初定的时候,秦菀才十四岁。宅院修好,秦菀已是十五。但往后,秦家又足足把她扣了三年才真正准备把她嫁出去,完婚的时候她已快十九了。
那三年里,她依旧在秦家过得无忧无虑,相比之下唐榆就比较苦。秦老丞相拿出毕生所学亲自教给这个未来的孙女婿,而且不止文要过硬,武也不能落下。
而唐榆迫于秦老丞相的“淫威”,不敢对这位老丞相有一点质疑,以致于半年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小心地问老丞相:“您不是说若我娶阿菀就要免于官场沉浮?是试探我的吗?”
秦老丞相一脸的理直气壮:“那当然是试探你的。我这个孙女,从小在相府长大,你既娶了她,自己也得有点出息吧?总不能让人说她夫君烂泥扶不上墙,背靠着相府都混不起来,是不是?”
这话很在理。
于是在千锤百炼之下,唐榆在迎娶秦菀的当年就已高中,进了翰林院当差。
秦菀没忘了祝晴绮的事,把自己府里打理好了,就打算把她送去江南,结果祝晴绮眼巴巴地问她:“我不走了,就跟着你混,成吗?”
“……成倒是成。”秦菀打量她,“可是为什么啊?你不想要自己的宅子了?”
祝晴绮摇头:“在哪儿住不是住呢?我倒觉得跟你挺投缘的,在你这里我踏实。再说,你若日后有了孩子,我还可以帮你带孩子嘛,不然像你这样天天跑去翰林院看唐大人,孩子谁管?”
“……”秦菀听着她的话,嘴角直抽。
祝晴绮的前一半话是实在话,她和祝晴绮打了两辈子的交道,心里知道这“投缘”一点都不需,可祝晴绮说要帮她带孩子就比较扯淡了。
她心里太清楚祝晴绮根本就不喜欢小孩,若孩子乖巧,偶尔交给她玩一玩还可以,真让她带不如杀了她。
秦菀便道:“你留下好说,孩子的事就不辛苦你了。”
祝晴绮果然眼睛一亮:“那就更好了,多谢!”
秦菀无话可说。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一年,秦菀便有喜了。为了安胎,她不再跑去翰林院看唐榆,唐榆却总要晌午时回来看看她,不忙的时候更索性留在家里料理公务,弄得好几个相熟的同僚都无奈:“腻不腻味啊?”
唐榆对此没脸没皮:“不腻,再过三辈子都不腻。”
冬去春来,秦菀在初夏到来时总算临盆了。这日唐榆原本去了集市上,被府里的下人火烧火燎地寻了回去,冲到秦菀床边一攥她的手,就道:“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叫糕糕好不好?”
“……”秦菀原本正疼得两眼发白,一听这话疼都顾不上了,满脸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叫糕糕?哪个糕?”
“糕点的糕。”唐榆恳切道,“我是买你爱吃的糕点的时候被叫回来的,你看,缘分。”
“……这算什么缘分!!!”又一阵痛感袭来,秦菀趁着疼边掐他边骂,他又说:“那要不叫点点?糕点的点?”
秦菀气笑。
然后就笑岔气了。
还好这孩子贴心,秦菀上午胎动,下午她就已呱呱坠地。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大哭一场之后就被乳母抱去安安静静地睡了。秦菀也睡了一觉,醒来揉揉眼睛,就跟唐榆说:“就叫糕糕吧。”
唐榆正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地等她醒,闻言“啊?”了一声,哑哑道:“我逗你的,怕你生孩子太紧张……”
可她说:“糕糕挺好的。你看,唐糕,糖糕,一听就日子甜甜的。”
唐榆气虚:“是不是太儿戏了啊……”
“哪里儿戏了,我越念越喜欢呢。”秦菀很认真,于是这名字就这么定了,就叫唐糕。
她平安生产的消息传到秦府,阖府都一片欢腾。尤其秦老丞相,简直感动得老泪纵横,主要是因为他的一众孙辈近两年陆陆续续也有孩子了,结果无一例外又都生的男孩。比如秦菀的亲兄长秦恪,去年就一口气得了对双胞胎儿子,弄得秦老丞相心情很是复杂。
唐宏和夫人也很高兴。唐家不是人丁多新旺的人家,夫妻两个为秦菀平安生产祈祷许久了。当日晚上,唐夫人就登了门,来照顾秦菀坐月子。
两家一起备下的补品如流水般往秦菀跟前送,秦菀便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也还是被震撼了:“这么吃会不会太补了啊?”
唐夫人一脸的笑:“无妨无妨,你想吃便吃,不想吃就放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有了孩子,时间似乎过得快了些。府里本就有乳母和下人们照料,再加上唐榆在带孩子这件事上颇有些经验和耐心,秦菀只觉孩子从天天睡觉到会爬再到会走也就一晃神的工夫,再入夏的时候,她才猛然惊觉糕糕竟然已经快一岁了。
唐榆是个很好的父亲,他完全不像齐轩那样对孩子不上心,最后死时孩子们都不大为他难过。他只消无事在家的时候,一半时间是用来陪秦菀的,另一半就都是糕糕的,糕糕自然而然地变得很黏他,“爹”“娘”几乎是同时会叫的,都叫得特别甜。
日子再晃过一年,唐糕满了两岁,多少懂事了一些,唐榆就兴冲冲地带她荡起了秋千。
那个秋千本就很实用,两个人有兴致时会一起玩,疲惫时也会一起“挂”在上面放空。春时在荡着赏花,秋时晃着赏月,显有长时间闲置的时候。
如今加上糕糕,秋千就更实用了。他们其实原本留了一个单独的秋千给她,但她更愿意跟父母一起玩,便轮流坐在他们腿上。
这样的时候,秦菀喜欢好好拢着她当秋千,唐榆则更爱逗她,板着脸跟她说:“来找爹干什么?去帮你娘推秋千去。”
糕糕每次都很生气,总会皱着小眉头不可置信地盯他半天。
后来,糕糕再大一点,他又有了新的气人手段,会故意在唐糕面前吃糖糕。
糕糕刚开始会生气,气得大哭,气得找秦菀告状,或者气得打他,可很快就学会反击了——因为她发现有种小吃叫桂花糖芋苗。
于是府里就出现了一些“唐榆在唐糕面前吃糖糕,唐糕在唐榆面前吃糖芋”的奇景。
秦菀对此深感无语,一般便也不偏帮哪一边,只在回娘家时悄悄跟长辈们感叹:“还好爹娘给我起了个好名字,不然我肯定也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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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至初秋,唐榆升了官,离开翰林院入了兵部,还罕见地得了个假,可以歇上月余。
秦菀本打算就在家待着,不料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兴冲冲地要叫她起床。她正困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他索性不叫她了,直接被子一裹整个抱到马车上。
她对此也无所谓,心下一边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一边就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刚出京城,她揉着眼睛从乱糟糟地被褥里坐起来才发现:“嗯?糕糕呢?!”
唐榆坐在一旁读着书道:“送去秦府了,我托你哥嫂帮忙照料一阵子。”
“啊?!”秦菀愕然,“为什么?咱去哪儿?为什么不带她?”
“啧。”唐榆将书放下,伸臂揽过她,“我难得有个假,正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陪你好好过个生辰,不让她捣乱,不好吗?”
“……好是好。”秦菀梗着脖子,怔怔道,“可你这么扔下她,等回去的时候,她大概就不只是吃糖芋苗了,恐怕都要自己下厨做了!”
唐榆嗤笑出声,继而大手一挥:“我怕她?我也会做糖糕啊,等一会儿到了地方就做给你吃。”
秦菀:“……”
幼稚!
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他会这样幼稚!
然后她认真道:“那我要多放糖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