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朝堂,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年近半百的他,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看起来和三十多岁没差别。
而下方三十多岁的太子,却是黑发中掺杂着白色,看起来反倒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更年轻。
太子身后是分列两旁的文武大臣,武将数量上虽然比不过文臣,但气势上却比文臣更胜一筹。
“诸位爱卿,黄曦城的战报你们都知道了吧?说说吧,咱们该如何应对。”
龙椅上的景宣帝开口发问。
“陛下,我等早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发兵。”兵部尚书李圣杰出列,大声开口道。
“李大人,这西岳帝国撕毁条约,固然该打,但难保东、北两大帝国不会插手,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首辅大臣并不赞同李圣杰的观点。
“老匹夫!难道我们就不管了吗?任由他西岳打过来?”李圣杰脾气暴躁,上来就冲着首辅大臣大叫道。
首辅大臣并不恼怒,抱拳对着皇帝就是一礼,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先派人和西岳帝国交涉,同时加派人手于寒北城驻防,合尚志书院,拒敌于城关。”
之前的征兵令下达,朝廷一夜之间扩招了近八万兵员,随之而来的是钱粮军备问题。
他知道景宣帝并不喜欢打机锋,直言不讳道:“陛下,能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最好还是不要轻启战端。如今我朝钱粮不足,和西岳帝国开战,却是容易被其他两国有机可乘。”
景宣帝将目光投在户部尚书,邱泽言身上:“邱爱卿,国库钱粮可还充裕?”
邱泽言顶着一众武将威胁的目光走了出来,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渗出,生怕得罪了这些武疯子。
但景宣帝的问话,他不能不回答,老实回答道:“陛下,扩招兵员已经花费了三百万两白银,如今国库只剩下一千两百万两……”
“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景宣帝皱眉问道。
“实在是前两年,许州、淮州两地大旱,赈灾花去了两千万两白银……”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默不作声,他们都知道这两千万两白银,有多少落进了自己的口袋,又有多少达到了许州、淮州。
因为这件事,两州还发生过暴乱。
为平乱,朝廷还出兵镇压过两次。
而打仗就是打钱,不少人都从中拿到了好处,此刻自然不会拆台,来质问邱泽言。
景宣帝呼吸一滞,他平时不过问这些,一心扑在军队上,虽然没了战事,可军队不能荒废。
“还有哪位爱卿可以献出良策?”
景宣帝目光扫过下面一干大臣。
大臣们也是人精,自然知道景宣帝不满意首辅大人林大人的献策,这办法太过平庸,而且最大程度保住了尚志书院,还给了一个尚志书院立功的机会。
林轩听到皇帝的发问,就知道景宣帝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他心里哀叹一声。
觉得乱世又要再临,景宣帝的皇位是依靠打仗坐稳的,后来登基之后,更是倚重武将,对手底下的武将几乎包庇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其中不少人私底下都干着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龌龊事,很多官员为了练兵、获得功勋还以官养匪……
此刻,林轩这位沉浮宦海半生的首辅大臣,无比想念国师还在的日子。
若是国师还在,皇帝好歹还会收敛一些。
“陛下,儿臣有事启奏。”
站在太子身后的三皇子,突然站出来,出声道。
太子眼皮微微一抬,只是看了一眼这个三弟,就不再关注他。
相反,那些个武将都以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三皇子。
虽然武将也有支持太子的,但绝大部分更喜欢这个弓马娴熟的三皇子。
“何事?”景宣帝看着自己的这个三儿子,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西岳帝国撕毁条约,咱们可以依照这点,邀请东、北两国合力攻打西岳帝国,并可以适当给出一些承诺,比如平分西岳帝国……
而且现在西岳帝国那些皇子已经争相上了战场,我们只要将他们打败,就变相掌握了西岳帝国的命脉,到时候生杀予夺尽在我们手里,与其和我们打生打死,我相信其他两国更想和我们一起占便宜,要知道,西岳帝国的皇子现在是在我们的主场……
至于钱粮问题,就更不是问题了。税收提高两成,半年之内最低都能收回三千七百万两白银,而现在的一千两百万两省着点花足够十万大军半年的花销了,到时候咱们还怕什么?更何况,也不一定会是持久战……”
三皇子说了很多,从西岳帝国的几个皇子的性格缺陷说到了各大帝国众多将领领兵的特点,逐一分析,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西岳帝国必败!
“好!皇儿当真真知灼见!既如此,那你看由何人领兵,何人去东、北两国谈判?”景宣帝连连叫好,就差拍案叫绝了。
“儿臣以为,那西岳帝国的皇子既然都上了前线,我南岳帝国也不能失了气度,儿臣愿亲自前往,至于谈判一事,首辅林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再以礼部尚书辅佐,定能成就大事。”
三皇子预先就有了腹稿,景宣帝问起的时候,几乎没有迟疑就说了出来。
林轩还想说什么,但大殿之上的一个个武将都附和起来。
而城府极深的太子听到这话却是心跳加快,这里又问题,有很大问题。
难道是这个三弟知道了我和林大人私下有联系?不对,重点不在这里,我这个三弟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次居然要亲赴前线,难道是和谁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没有联想到西岳帝国,因为身份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作为一个皇子,还是很受宠的皇子,投敌没有丝毫益处,被人发现的话,反倒再也无法翻身。
而父皇定然不会让他领兵,最多让步让他做一个副帅。
果然,龙椅上的景宣帝笑骂道:“你都没怎么上过战场,还想带兵打仗?还是跟着于爱卿练个两年再说吧。于爱卿,此次由你领兵如何?”
“是!微臣遵旨。”
下方,穿着国公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抱拳领命。
他身上没有一点儿气势,叫常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寻常的庄稼汉,但只有练武的才清楚,这位于国公乃是正儿八经的上境八阶强者,至于九阶,那是传说中的境界,目前还只存在于传说中。
这导致于一般人都以为上境武夫只有八个境界,只有少数人知道还有个上境九阶。
三皇子也高兴的抱拳领命……
于泷,居然是于泷……
首辅大臣林轩眼睛微眯,他已经看出了端倪,恐怕今天的对奏是陛下早就策划好的,甚至三皇子的那一番话,也是有人教的。
提高赋税去打仗,恐怕南岳十年都缓不过气啊。
但这些人对奏实在是太快,陛下答应的也太快,根本就没给人反驳的时间。
而且,看样子,陛下是要拿我开刀了……
林轩的脑袋垂了下去,心中对这个朝廷的失望又加重了几分。
太子注意到了首辅大人的不对劲,但现在并不是商谈的时候。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真让自己的好三弟把于泷都拉拢到了,他这个太子也名存实亡了。
“父皇,儿臣也愿随国公前往讨贼。”
太子上前一步,对着景宣帝就拜下。
“胡闹!你一个太子,不好好呆在太子府,出去干什么?”景宣帝怒视着太子。
“是啊,太子切不可胡闹。”
“太子千金之躯,更是事关国体,倘若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是啊,太子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出言劝诫太子。
就连太子的人都是如此,他们是真心担心太子遇到什么不测。
而三皇子的人则本能的不想让他如愿,至于最后一拨人,随大众罢了。
太子目光沉稳,抬头看向景宣帝,沉声道:“父皇当年策马扬鞭,和诸位叔伯在战场上厮杀近十三年,才保得南岳二十七载太平,我身为太子,可也是父皇的儿子,卓儿自小以父皇为榜样,希望未来也能像抚养一样为南岳开疆拓土,如今机会来了,还望父皇能给卓儿一个机会。”
听着太子的一番话,景宣帝眼中也有欣慰,看着自己大儿子脑袋上的头发都白了许多,他心中一软,答应下来。
“好,既然我儿有次志向,朕答应你便是,不过,你可不要丢我的脸啊……”
景宣帝对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其实是有些亏欠的,这么多年来,杂事琐事他全部丢给了太子,自己只抓兵钱两方面,这也导致他这个大儿子看起来比自己这个老子年纪还要大。
太子面露喜色,赶忙拜谢:“多谢父皇。”
随后的朝会就是敲定一些具体事宜,老大人林轩没精打采,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倒是一直在为几百两上千两的银子扯皮,而兵部尚书这位钱粮消耗大户,却是冷眼旁观。
朝会结束,太子出朝会殿之后,简单和林轩寒暄了几句,随后两人就分开出了宫城。
太子府……
首辅林轩从后门悄悄进入,而太子则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拜见太子。”
林轩上来就是一礼。
太子虚托一下,连忙道:“免礼免礼。”
“林大人,可不要再来这些虚礼了,走走走,本宫还有很多事要向大人请教。”他上前扶着林轩,将首辅大人带进书房。
随着书房的门关闭,太子连忙问道:“林大人,今天的朝会本宫有些看不懂,为何父皇要和三弟唱这一出?”
“太子,恐怕下官要不了多久就要致仕了啊。”林轩摇头叹息道。
“怎……怎么会?您可是两朝元老……”
景宣帝在位时间太长,根本就没三朝元老,就连两朝元老都寥寥无几。
“两朝元老又如何?”林轩端起茶杯吹散茶沫,轻轻品了一口,他的眼神中有些悲凉。
太子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林轩的话没错,两朝元老不代表什么。
父皇少年继位,皇帝已经当了近二十年,现在反倒越来越年轻,武功也在稳步上进。
他这个太子也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继承大统,更要命的是,现在武将的地位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弊端也开始显现,不少有封地有爵位的异姓王都开始拥兵自重了,一旦父皇驾崩,他这个太子的分量恐怕还没三皇子来得重。
而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比如说一直被打压的文臣……
也许是察觉到了文臣正在抱团,所以就准备拿林轩这个两朝元老开刀?
“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太子郁闷的发了句牢骚。
“太子,慎言。”林轩警告道。
“多谢林大人提醒。”太子后知后觉的惊出一身冷汗。
“太傅,请教我!”
太子突然站在林轩面前,深深一拜。
是的,除了首辅大臣之外,林轩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子的老师。
虽然太子住在太子府之后,他就没了太傅这个官职,但毕竟也是太子的老师。
“唉,殿下,事到如今,您只有兵行险着了……”林轩长长一叹,道。
“何谓兵行险着?”
“暗中联合四大书院……”林轩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奇异的神采。
“这……”
“现在朝堂上的文官或多或少都被各大势力拉拢过,即便有宁折不弯的,也被流放到偏远地带了,文官手上根本没什么实权,而且还一直被武将牵制,一旦派兵镇压,连个由头都不用找,所以,破局的关键在朝堂之外的书院之中……”
林轩说了很多,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从太子府走出。
而另一边,秦明一身青衣,缓缓走进金月娇的大本营之中。
奇怪的是,那些巡逻的士兵,对秦明的到来视而不见。
坐镇中军的金月娇突然脸色一变,她抽出长刀,浑身气势暴涨,看着面前的空气,暴喝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