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那依照神尊的意思，我要补偿什么？补偿她消失的邪根，还是补偿她被废尽的修为？抑或是……”
虞弥磨着后槽牙才能吐出来的几个字——“要用我的神髓去补偿你心尖子的元丹？！”
听到邪根二字，对比伏曜神色的稍有波动，其余众神仙可谓是闻之色变。
“一派胡言，你如今为了脱罪，居然编造出如此谎言攀蔑舟舟，虞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伏曜清风霁月的面容染上了难以言说的愠怒，他反手对金钟罩施加了又一层灵力！
虞弥几乎觉得要窒息！
捆仙索困不住她，但是金钟罩的力量是她所抗拒不了的，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伏曜，我虞弥问心无愧，身为上神，驱魔斩妖乃是为神之根本，那条蛇妖天生邪根，迟早会为祸一方，若你今日偏私，他日必会付出惨痛百倍代价。”
话行此处，被声称邪根的舟舟，拖着病体颤巍巍的来到了当场，她虚弱是辩驳着：“虞弥上神，不知舟舟到底哪里得罪了您，居然编造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按到舟舟的头上。”
她凄惨的跪倒在地，跪求着诸天众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虞弥上神认为舟舟乃不祥之身，那便请神尊大人，将舟舟贬下凡去吧，反转我已经没了一切，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白蛇罢了……咳咳！”
这样一番弱势的不得了的姿态，任谁都不会怀疑。
包括伏曜。
因为同是跪着的姿态，所以虞弥轻易的能看到舟舟抬头间，递过来的眼神——
一种挑衅的，带着怜悯的胜利者表情。
印在虞弥的眸底，那副嘴脸与前世的舟舟逐渐重叠！
这时率先有人喊道：“不好！虞弥这是——想要做什么？”
舟舟看到固若金汤的金钟罩，在虞弥周身逐渐弥漫的玄色光芒下，逐渐翕动！
伏曜直接飞跃到了金钟罩的顶端，清楚的窥见了虞弥额间逐渐显现的殷红图案——堕神为魔的最初征兆！
神尊伏曜霎时间眉峰如刀，双眼尽是凛冽的威严——
“虞弥，你醒醒，难不成你要放弃上万年的修为与神籍，成为堕神么？”
可此时的虞弥，早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尤其是伏曜。
虞弥仰天长啸——戾气十足的灵力从各方面冲击着金钟罩！
裂缝很快蔓延，金钟罩应声而碎！
上古的神器，在虞弥的灵力冲击下，也不堪几个回合的摆弄。
“既然这重天仙境容我不下，那我是神是魔又有什么两样。”
虞弥的眼中的落寞绝望，落在伏曜的眼中，却是怎么都容之不下，莫名的，他见不得虞弥如此自暴自弃的模样。
虞弥是他一手培养的上神，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此陨落为堕神，谁都不能！
一道更为强大醇厚的灵力包裹束缚着自己，相反与金钟罩的窒息，这次的禁锢显得温柔的多，即使都是一样的限制。
“诸神在上，玄冰银龙虞弥，所犯之天条，堪可饶恕，本尊身为她的师尊，有着管教不严的连坐之责，亦不可轻易逃脱，今日虞弥所犯之错，伏曜愿与她一同承担……”
虞弥愣了半晌，侧着头看向伏曜，仍旧不敢相信说这话的人，是她所认识的神尊伏曜。
那舟舟更是一副霜打的茄子样，不可置信的摇头喃喃道：“神尊大人……”
众神看着伏曜的脸色，他们也不是不心虚的，想趁机将虞弥彻底铲除，但是奈何技不如人，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说出去也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能感觉的到，神尊伏曜对他们私自动手，是极其不满的。
他不动手制止，是因为他很清楚虞弥的实力，他们加起来都不是虞弥的对手。
但是这仍旧是触及了伏曜的逆鳞，尤其是虞弥开始出现堕神迹象之时，谁都不曾想，会见到举世无双的神尊脸上，出现慌乱的表情。
神尊都发话了，众神再有不满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来日方长……
舟舟像是终于禁不住了似的，大口的吐着鲜血，“药仙何在？”
听到伏曜的召唤，药仙这才上前来，稍一把脉，便凝重着表情：“回神尊，舟舟姑娘怕是不妥了……若是没有元丹的加持，怕是坚持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性命堪忧……”
沉寂的时间变得漫长，漫长到虞弥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躲过了一劫。
但是当那道金色刀光闪现于眼前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
惩仙台之上，凝云流星不绝，美不胜收的景色，半个时辰之前，当着众神的面，虞弥才从这里跳了下去。
惩仙台之下，虽说时万丈高空，但是却不像是寻常那种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深渊，反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
三界七海存在以来，从惩仙台之上跳下去的神仙，不计其数。
可是从这里掉下去的神仙，到底会去哪里？没有人知道。
听着耳边的呼呼传来的风声，伴随着失重的不安全感，虞弥害怕的蜷缩起了身子……
慢慢的她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全身仿佛置于寒冰地狱中的严寒，皮肤都像是凝结成了冰块，稍微一碰就会碎裂掉！
下一刻又像是处于烈阳鼎中炙烤，热烈的仿佛闻到了灼烧的气息。
她痛苦想要集结灵力抵御，仍凭她如何集结都是徒劳，是啊，她的灵力再一次的被伏曜所封印了。
眼前又闪过了他最后的话——
你只有两个选择。
剔除神髓补偿给舟舟。这之后你仍旧是重天仙境独一无二的虞弥上神。
封印灵力修为，去下界历劫百年，偿还舟舟在虿渊所受的苦难。
虞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但是从惩仙台上下来，虞弥并不知道，这里是比幽冥河还要厉害的所在，几乎任何神灵都禁不住惩仙台的万丈深渊洗礼。
虞弥额间飞舞的印记逐渐泛起了青光，在凛冽的深渊飓风下，虞弥逐渐现出了原形！
近乎于嘶鸣的嚎叫响彻长宵——
回音一直传到了在惩仙台便矗立着的人的耳中。
……
药仙接过了白玉瓷瓶，“劳烦药仙务必救她。”
听着伏曜的吩咐，药仙无声的点了点头，迅速的拿着救命的东西快速的去了伏曜宫。
……
混沌之间，虞弥逐渐失去了意识。
一道更为深邃的黑雾，将那条玄冰银龙整个笼罩了去，消失的无踪无迹。
……
冥界的最深处寒冰地狱，冥王沧阎正与琉璃盏正对着，原本一直转动的琉璃盏，不知为何奇异的停了下来。
沧阎瞬间睁开了双眼，纹丝不动的琉璃盏，他伸手将其收进手心——“琉璃盏，你的主人怎么了？”
想到虞弥当时毫不设防的躺在自己怀中，肌肤相贴的替自己疗愈渡劫，沧阎便觉得常年孤傲冷寂的心，像注入了一股暖流。
比当时得知舟舟救了自己时还要热烈，像是烈焰焚心般的炽热，却又不灼人，酸胀的感觉，让他觉得曼妙又酸涩。
牛头马面的鬼差何黑白无常来到了寒冰地狱，想要向神界传来的见闻报给冥王。
但是一进来，便看到了沧阎正痴痴的看着琉璃盏发呆。
“冥王，这天劫可有彻底的破解之法？若是月月都要受此折磨，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牛头马面也是愁的不行，所以一直在东奔西走的为冥王寻求解决之法，但是都是无功而返。
忽然在此时听到冥王丢了一个差点让他反应不过来的问题——
“无常，你说若是按照人间的习俗，男女间有了肌肤之亲，便是何关系？”
黑白无常愣住了！等沧阎疑问的目光瞥向二鬼时，他们才互相对视了一眼，黑无常道：“呃……人间只有夫妻之间，才能有肌肤之亲。”
沧阎：“夫妻……一种姻缘的缔约制度？”
黑无常点头默认，却遭到了白无常的反对：“这也不一定是夫妻，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只要没有俗世廉耻伦常的礼教，便不是夫妻，肌肤相亲的也大有人在……”
沧阎缓缓点了点头，“若不是夫妻……”
一向长舌头的白无常，立马接过了话茬！
“那就是无媒媾和！应当浸猪笼的……嘶！你掐我干嘛？”
还没说完，扭头看了一眼冥王那难看的脸色，白无常才知道了黑无常为什么要他住嘴了。
沧阎倒是大方的很，反而挑着眉继续问：“那若是情非得已之下的肌肤相亲……本王有一个朋友……”
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无中生友……
但是没有人敢去质疑冥王的话，只能听着他做出无中生友的假设——
“我的朋友身受重伤，有个仙女不顾清白名节的救了他，那我这朋友应当如何报答救命之恩？”
黑白无常看了眼冥王沧阎，在那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上、还有那宽肩窄腰的九头身材上巡视了几圈后，心照不宣的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只有以身相许。”
牛头马面：“嗐！那也不一定，长得好看的才说要以身相许，不好看的就用……嗯来世做牛做马搪塞过去得了！”
……
站在寒冰地狱门口的四个鬼，四面相觑，皆是嫌弃！
白无常：“你也不瞪大你那个牛眼看看，咱冥王大人哪里长得丑了啊？”
黑无常：“对啊！还什么做牛做马，怎么？这是觉得你做牛头马面做出优越感来了？什么档次啊？”
牛头马面一脸地铁老人脸，“我寻思……是有人想占冥王的便宜呢……”
黑白无常心想——冥王精的跟猴一样，若真是个丑的，他还废那心思？
……
“不过话说，冥王殿下想来不喜寒冰地狱，这怎么最近还呆上瘾了呢？”黑无常倒是真的不解。
那牛头想起了上次到冥界的九天仙女，心里咯噔一下的恍然大悟！
乖乖！原来根结在这里！
可是人家是神界的仙女，怎么可能看的上冥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蛇妖不就是表面逢迎，其实暗地里仍旧是看不上阴界么？
那虞弥上神，难不成会是例外？
***
摇摇晃晃间，虞弥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既冰冷又不柔软的怀抱里，但是却觉得异常的安稳。
这怀抱太熟悉了，让她本能的攀附的更紧，舍不得松开一丝一毫。
“救我……不许扔下我，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虚弱的气音断断续续的说完，便已经耗光了虞弥的力气。
一番“凶狠”的威胁，令那怀抱的主人闷笑了一声，连带着那胸膛都震动着传到她的耳边。
虞弥最后意识消失的时候，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忘恩负义”的做法都没有让这个冰块放弃自己，那她应该不会被中途扔下，惨死街头了吧？
***
重天仙境。
伏曜来到了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凤栖宫。
看着那被改成了“龙栖宫”的牌匾，伏曜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笑意，笑里藏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凤栖宫，原本就是神尊仙侣的专属宫殿，当时因为舟舟要居住在伏曜宫，所以当时他几乎都没有犹豫的将凤栖宫赐给她。
凤栖凤栖，凤确实是不及龙的神阶高，她改成龙栖也情有可原。
凤栖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清了，虞弥那样喜欢温馨的性子，怎么耐得住这种孤独？
就连她的行李，都成包成箱的放在了门口，一看就是临时收拾出来的，甚至都原封不动，唯一被动过的地方，就是那张床榻了。
床榻之上的被褥，还是在伏曜宫的，此时正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窝的形状，伏曜甚至都能想象出来，虞弥在夜深人静时，是如何现出真身，委屈巴巴的窝在自认为安全感十足的被窝里的。
很早的时候，在虞弥还是颗龙蛋的时候，她刚破壳，就是翕动着龙角，用懵懂依恋的眼神望着自己，惹人怜惜不已……
只不过时间太久了，久到他若是不仔细回想，甚至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