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和乌麟轩说说笑笑的陆孟人都傻了。“妈……妈?!”陆孟震惊地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看向了乌麟轩。结果一转头,只感觉手中锁链猛地被拉扯一下,乌麟轩连人带链子以风一样的速度冲进了厕所,厕所门关上之前,陆孟发誓她只看到了乌麟轩的一个残影。他这个生平面子比命重要的大小姐,在她面前怎么都行,但是在外人的面前,脸面比命都重要。陆孟都能想象到,乌麟轩有多么崩溃,因为今早上他们在客厅里面聊天的时候,乌麟轩都计划好了,跟陆孟说要以怎样成熟稳重的形象见她的父母,好让她的父母能够顺顺利利地接受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起码要等他高考结束,上了大学再和陆孟家里提起,那时候乌麟轩就能在林氏挂个唬人的职位“实习”,怎么看都算个正经的小伙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虽然年纪比别人大,但是高中还没毕业,高中生怎么可能靠得住……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们筹谋打算好了一切的时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了家长!陆孟看着乌麟轩冲进厕所之后,搓了搓空荡荡的手心,手心被锁链拽得火辣辣的,但是更火辣的是现在的见家长现场。“妈……你怎么来了?”陆孟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宵宵今天没上学?”陆孟这个小胖球的弟弟叫陈宵,元宵的宵,因为生下来胖胖圆圆的像个成精的元宵。没办法,她妈妈取名就是这么一脉相承的简便,比如她的陆小鸟。陈宵把姜丽的手扒开,没等姜丽开口,就“咦”了一声,问:“姐,刚才那个是谁啊,他脖子上为什么戴着狗链子?他是人狗吗?”姜丽从捂住小胖团子的眼睛变成了捂住他的嘴,表情还非常精彩地看着陆孟,半晌才憋出一句:“胡闹!”陆孟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虽然她长这么大,都没有怎么让姜丽和她爸爸陆嘉南操心过,但是这种场面也确实是生平第一次。因此陆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挠了挠头,又问:“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今天你弟弟礼拜天没上课,我过来给你炖筒骨汤,你那天不是说你想喝?”姜丽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一样。卫生间的门关着,但是链子太长了,跑进去的时候没有全带进去,现在链子正在一点一点朝着里面缩呢,很显然里面的那个人,想要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把链子全都拽进去。陆孟跟着姜丽一起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捂住了脸。“妈……要不然我自己炖吧?”陆孟想着先把姜丽弄走,这客厅里面还放着一堆东西呢,乌麟轩的行李都摊开着,还没收拾。姜丽却“嗤”笑了一声,说:“你会顿个鬼,等着吧!”她说着换鞋进门,扫了一眼地上一大堆行李,表情更是精彩,拉着小胖子进屋,路过客厅的时候,还瞪了陆孟一眼。直接进了厨房。陆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挠秃,她接电话怎么就没清醒一下啊啊啊。陈宵已经蹲到乌麟轩行李旁边,拿起了一块手表,朝着自己小胖手上面比划了。陆孟连忙道:“别乱碰!”陈宵不怕陆孟,但也很听话,把东西放下了,问陆孟:“那个哥哥为什么在厕所还不出来?我想跟他玩。”“人家那么大跟你玩个鬼。”姜丽从厨房出来接话道,“一边儿玩去,别乱动你姐姐家里的东西。”姜丽朝着卫生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陆孟跟着她进厨房。陆孟把乌麟轩的行李扣上,拉起来,免得陈宵乱翻,那些衣服佩饰的陆孟看着可都不便宜。陈宵开电视看动画片了,陆孟顺道从行李箱拿了一套运动装,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压低声音说:“顺便洗漱换了衣服出来吧。”事已至此,硬着头皮见家长吧。乌麟轩在卫生间里面站着,脖子上的项圈已经解下去了,但是他脸和脖子还是通红一片。陆孟把衣服给他放门口,这才去了厨房。厨房门一关,姜丽立刻道:“那是谁?”陆孟顿了片刻,盯着灶上的火苗硬着头皮道:“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答应了见你陈叔介绍的人吗?”“小鸟,你不小了,刚才那个小孩儿是你男朋友?我看着他连二十都没到吧!”“而且他脖子上戴的什么东西,你……”姜丽是个很正常的体面人,她不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玩法,在她看来,大街上亲嘴的都是不体面。事情已经架到这里了,时机不合适也得上了。陆孟慢吞吞道:“刚交的男朋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昨晚上给我发消息说同意见面,昨晚上一晚上上哪去给我划拉来了一个男朋友?”“人家那边见面时间都定下来了,就今天晚上,你去不去啊!”陆孟:“……”这事儿办的。姜丽看着陆孟的表情,拉了她一把,一张保养还算好的脸上,表情威严。“你是不是又给人家小男孩买东西,让人家陪你?”陆孟:“……”她震惊地抬起头,还有这事儿?她调动久远的记忆,然后哭笑不得道:“我那时开玩笑的,我没有……”“没有?”姜丽说:“那你跟我说说,这小男孩你在哪里认识的,他才上大学吧,我看他行李都搬过来了,是要跟你同居?”“小鸟。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这么胡闹。”陆孟搓了搓发麻的头皮,心说妈你猜错了,是个还没考试的高中生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索性也瞒不住,就实话实说:“这男孩你也认识啊。”陆孟不敢看姜丽的眼睛,太后大人她眉目凌厉的像要扎人的容嬷嬷。“他是武枭啊,就是之前救了弟弟那个武枭。”陆孟说完,姜丽表情茫然了片刻,然后自言自语一样说:“那孩子……不是失踪了?武长城死后再没有回过家吗,房子都让他姑姑卖了。”“你说的什么意思?”姜丽看着陆孟心虚的表情,慢慢反应过来问,“他一直在你这里?!”“没有一直,”陆孟实话实说,“被我撵出去过一段儿。”“什么?”姜丽叉着腰,一只手里还拿着汤勺,在锅里搅合搅合,就要朝着陆孟脑袋上扣。“妈妈!妈呀!”陆孟从厨房跑出来。乌麟轩换好了一身运动服,头发洗好吹干,蓬松的搭在肩上。他和从厨房冲出来的陆孟一对视,两个人都知道事情有点麻烦了。不过乌麟轩在卫生间的时候,已经转动了他八百多个心眼子,想到了这种情况之下的最优解。因此他给了陆孟一个“你安心,一切交给我”的眼神。姜丽炖汤、煮菜、小胖子在看电视,乌麟轩把行李提进他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好。然后等姜丽煮好了菜之后,他从屋子里出来,头发在脑后扎好,一身纯白运动装,整个人显得嫩出水,也温润无害极了。“阿姨。”乌麟轩在饭桌边上,乖乖地叫了一声。他微微弓着背,垂着眼,面上尽失无辜和惶恐,陆孟看得叹为观止,这乌戏精切换模式了!姜丽本来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她在厨房刚才因为陆孟的话也脑补了一大堆。她现在站在这里,怎么看,这个贵气的像个小公子小模特一样的小孩儿,也不是医院里面那个被虐待都不敢吭气的武枭。“你……”姜丽看着他,疑惑道,“你是武枭?”乌麟轩慢慢抬起眼,看向姜丽,面上的温顺缓缓地过度到不逊和漠然,缩着肩膀,整个人的气质又变了一次。外形上可能没法眨眼改变,但是被家暴,被摧残过、对这个世界戒备又淡薄的眼神,和那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执拗,活灵活现地呈现在姜丽面前。一瞬间让姜丽又心梗地想起这小孩不肯住院,不听劝,还跟她要钱的样子。姜丽顿时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了。陆孟一看姜丽这样子,知道姜丽这段时间心脏不好,立即轻呵一声:“武枭!”然后姜丽眼睁睁看着“武枭”猛地一哆嗦,慌张侧头看了陆孟一眼,大变活人一样,挺直了脊背,表情变得恐惧且无害,眼睛微微张大。他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角,痉挛一样用力,睫毛颤动,像是害怕极了。姜丽自己养了两个孩子了,最知道小孩子害怕时候的样子。面前这个少年,很显然非常非常害怕陆孟,以至于她喊一声,他就整个人都在轻颤,还竭力克制。联想到刚才进屋的时候,他脖子上被拴着狗似的链子。陆孟还说把他赶出去过一阵子,他连家都被卖了,被赶出去能去哪?他这是……被自己女儿给欺负住了吧。姜丽对他的排斥和淡淡敌意,因为这巨大的信息量将散未散,然后猝不及防地,她又看到面前的人眼眶通红,眼中含着泪光求助一样看向她。嘴唇颤抖道:“阿姨,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他们见面一共没有几分钟他为什么道歉?“乌麟……”陆孟又压低声音,带着警告意味叫了他一声,“武枭!”戏过了啊!但是乌麟轩看着姜丽的眼神,知道戏没过,这才刚见效。得益于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时候,顺手捞过一次那个小胖子,这是个很好的开头,也是非常好利用的开局。因此乌麟轩被陆孟又叫了一声“武枭”,这一次剧烈颤抖了一下,反应比刚才还要严重。他用一种畏惧到极致的眼神看了一眼陆孟,带着些许哭腔说:“对不起……我,我不吃饭了!我去收拾屋子!”姜丽的表情精彩程度堪比川剧变脸,看着那孩子冲进卫生间,拿了拖把出来就开始拖地,小脸煞白,弓着背畏畏缩缩看陆孟脸色的样子,她那点排斥和敌意彻底烟消云散。这种情况比女儿又找了个小男朋友扯淡,更让姜丽忧心百倍,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脑中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把一切都给串联上了。为什么之前武枭救了自己儿子之后,自己女儿照顾他那么积极。还埋怨她让武枭出院。为什么武长城出事儿的时候,自己的女儿急匆匆赶过来,却最后没有再问,感情是把武枭弄家里来了。还有每次要她见相亲对象她都推辞,本来自己女儿是不愿意回家吃饭的,但是这段时间经常回去,这么积极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她家里藏了个人呐!可怎么能是武枭呢?他好歹救了陈宵一命,虽然也要了钱,也犯浑不肯接受帮助,但是姜丽是从心底里同情那个孩子的。妈妈跑了,赌鬼醉鬼的家暴父亲带着,他性子成了那个招人恨的样子,又能怨他?好容易酒鬼父亲死了,现在……让人拴在家里。这不是才离了狼窝又入虎穴?姜丽心都狂跳起来,是气的。她转过头,看着陆孟,难以置信地问:“你干嘛这么欺负他啊……”陆孟已经明白了乌麟轩的路子,她看着姜丽迅速转移阵营,开始帮着乌麟轩“讨伐”她。从内心拜服乌麟轩的临场应变能力,居然连最开始醒过来没有记忆的那些前情都能利用上。还强行挽尊,把脖子上戴链条的情趣合理化成了挨欺负。也对,对于陛下来说,他宁愿让人知道他挨欺负,扮猪吃虎,他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戴那玩意是因为闺房情趣。而且乌麟轩这一计也算下策之中的上策,姜丽是她妈妈,还是从小因为离异对她有愧的妈妈,无论自己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母亲的,心都是偏向自己孩子的。可能会责怪她,但不至于真的把她怎么样,只会想办法让她改。而乌麟轩站在“受害者”的位置,姜丽想要怪他,排斥他,也没立场。陆孟咽了一口口水。行吧,她配合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