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着幽州兵的到来。
当幽州兵来到河内郡后,消息立刻传遍了其他义军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李立的耳中。
他们一来,就得知了秦氏军队惨败,被李立收拢残兵的消息。
杨忠发直接气笑了,“打不过逞什么英雄?还白白让李立获得了三万俘虏,老子听了心肝都被气得疼。”
楚贺潮气定神闲,懒散笑道:“这不挺好?”
杨忠发诧异:“将军,你觉得这还好?”
“好啊,”楚贺潮扯唇,眼里没什么笑意,“若是有人不战败,又怎能彰显我等胜利的威势?”
元里点头赞同。
败的军队越是多,越是能让胜利的人名声大噪。
还在济阴郡等待的义军得知幽州兵来到了,皆是大喜过望。他们连忙赶到河内郡,热情地迎接了元里和楚贺潮的到来。他们这有些讨好的态度,让元里觉得他和楚贺潮的到来好似跟救火之水一般。
这群人为楚贺潮和元里举办了热闹的宴席,在宴席上,这群人大倒苦水,不断诉说着李立的军队有多么厉害,将领又有多么勇猛。
在元里他们还没到之前,这些人也试着和李立打过了几场,但皆是失败。元里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士卒懒散怯弱的模样,心道:“你们不输也说不过去啊……”
楚贺潮面色不变,但他只是坐在这儿,就让义军们心中安心。
不像他们的名声都是被吹嘘起来的一般,年纪轻轻便驻守北疆吓得外族人不敢进犯的大将军楚贺潮,一身的威名全部都是真材实料。
无数的功劳和赫赫凶名让他具有其他将领比不了的威慑力。
而这威慑力,让连番胜利的李立军队都有些忌惮。
当然,在带兵讨伐的队伍里面也不全是草包,凉州刺史吕鹤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老早就想攻打李立了。
但他带的人少,粮草也少,没人愿意跟他一块打。他如今总算是等来楚贺潮和元里了,等宴席一结束,吕鹤便带着副将去找了楚贺潮和元里,直接道:“将军什么时候出兵?带我凉州一个!”
“最多修整十日,我就会带着大兵出发,”楚贺潮挑眉,也干脆地道,“你带了多少人?”
“两万,”吕鹤厚着脸皮,半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拍着胸脯道,“别看我人少,但凉州兵的凶猛可不输你北疆军。咱们也经常和外族人打仗,个个都是好汉子。”
楚贺潮:“你粮草还剩多少?”
吕鹤老脸一红,“就剩半个月的了。”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着急要去攻打李立。
元里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道:“凉州兵的勇猛我们都曾听闻过,有吕大人协助,我们打李立更有胜算了。”
“元大人这话我爱听,”吕鹤哈哈大笑,“只是这个粮草,恐怕有些不够,到时候就得劳烦将军和元大人……”
他搓了搓手,暗示。
元里含笑看向不远处三三两两喝醉酒互相搀扶离开的其他义军首领,“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我们冒着生死之险带兵攻打李立,没道理这些人就能驻扎在此吃吃喝喝便能获得一份功劳。想必让这些英豪支援我们攻打李立时耗费的粮草,他们也会很愿意。”
吕鹤顿时一个抖擞,佩服地跟元里竖起了大拇指。同楚贺潮约定好发兵日子后,便去问那群人要粮草了。
九月下旬,楚贺潮领兵出发,吕鹤与他一同进兵前去讨伐李立。其他人都不敢去,缩在河内郡中给他们二支军队筹集了不少粮食。
而万梁,已经带兵驻守在了楚贺潮军队的前方。
万梁并没有和楚贺潮正面对战过,但他知道楚贺潮的厉害,心中不敢小觑。当斥候回报楚贺潮的兵马即将到来时,他便提起了精神,让士兵们严阵以待。
严讳希望万梁能一战击溃楚贺潮的军队,所以给了万梁十万人兵马。楚贺潮也带领了十万人,这样规模的大战让双方都无法隐藏,周边地势平坦,也无法用什么计谋手段。
他们必须正面迎上,面对面地交锋,拼打士兵实力。
而对于士兵实力,楚贺潮坚信,没有士兵可以比得过民风彪悍的幽州兵与凉州兵。
在大战之前,两方都进行过骑兵的短暂交战。
幽州骑兵被元里喂得个个威猛健壮,穿着玄甲用着长矛,身形有如黑熊。马镫固定了他们的双脚,给他们的双手腾出了挥刺长矛的时机,幽州骑兵几乎没与万梁的骑兵周旋多久,就杀死了敌方骑兵。
这样的交战进行了五次,万梁的骑兵都遭受到了匪夷所思的惨败。
万梁惊惧交加,不敢相信五战五负会是他的战绩。
他深知幽州兵的厉害,所以派出的骑兵都是军中的精英,是骑兵当中最厉害的一批人。但在他的队伍中最厉害的兵力,到了幽州兵的面前竟然毫无反手之力吗?!
而这样堪称碾压的胜利,也彻底击碎了万梁及其士兵因为连番胜利而升起的嚣张气焰,让万梁麾下士气大败,陷入了谷底。
趁这个时候,楚贺潮干脆利落地领着大军攻击了万梁的大军。
在带领士兵作战上,万梁和楚贺潮之间的差别有如云泥。
这并非是经验或者官职的差别,而是统领士兵、安排士兵的差距。
带领十万人打仗,这对万梁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十万人需要安排到每一个细节,不浪费每一个人的力量,不使兵力赘余并且相互配合——这太难了。
万梁只是个中郎将,他最多只带领过五万人作战,但十万人却是五万人的两倍啊!这也是他第一次带领如此多的士兵,只是指挥作战,万梁已经身心俱疲,满头大汗。然而即使他这么努力,军中衔接还是显得僵硬而混乱。
和他相比,楚贺潮却是游刃有余。
八年前,楚贺潮就带领过十八万的士兵打败了乌丸人。如今带领十万人作战对他来说只是轻轻松松。各种兵种相互配合,反应衔接之间毫不笨重,前后左右呈包围之势,不放过任何死角,步步如阎罗王一般紧逼万梁。
不过五日,万梁的十万大军便被他逼得溃散而逃!
消息传来时,李立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骂:“十万大军,怎能五日内就被打的败退!”
前来传递消息的斥候狼狈地道:“楚贺潮有一支重骑兵队伍,这支重骑兵很了不得,威力巨大,刀枪不入。我们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骑兵,盾兵也抵挡不住,只能一次次被这支重骑兵撕开了军阵,造成大批步兵的死亡。他们的势头太过凶猛,一次又一次之后,这支重骑兵往哪里冲,哪里的士兵便会被吓得溃散而逃,不敢靠近也不敢抵抗,军阵越来越乱,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伤亡,万将军只能带领大军撤退。”
李立呵斥道:“刀枪不入?难道他们还能从头包裹到脚不露一丝要害吗?”
“大人说对了,”斥候艰难地道,回忆起这支重骑兵时,他面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他们当真从头到脚全覆盖着盔甲。”
李立没有想到竟然当真如此,他窒了窒,不敢置信地道:“那他们胯下战马难不成也全身覆盖着盔甲吗?!”
斥候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这……”李立哑口无言,看向了严讳,“再给万梁派些士兵,是不是就能赢了?”
严讳神色凝重,道:“楚贺潮是用兵的高手,就算再给万梁十万人也做不到楚贺潮那般,只会过犹不及,自乱阵脚。经此一役便能看出,万梁不是楚贺潮的对手,他赢不了。”
李立心中惊惧不已,面色阴翳,“这该如何。”
严讳下定了决心,“能与他做对手的只有我,让我来亲自去会一会他。”
战场上,元里等人正在清理战场。
楚贺潮浑身是血地坐在石块上,拿着一块布清理环首刀。
他带头冲锋,环首刀上卡着碎肉,等擦干净后才发现,这一柄大刀已经被头骨给磨出了缺口。
元里给他送来了一壶水,心中的热血还在沸腾着,笑容满面:“喝水。”
楚贺潮的眉峰间还沾着脏污血液,混着他面上还没散去的戾气,杀气腾腾,有些狰狞吓人,他喝了口水,低声问:“被吓到了吗?”
元里摇摇头。他没有被吓到,相反,他还双眼发亮,难掩激动和兴奋,“哥,你好厉害啊。”
他大概知道楚贺潮的部下为什么会对楚贺潮既害怕又推崇了,在战场上杀敌的楚贺潮,当真不愧“战神”这个称谓。敌方士兵被他吓得四散逃脱,将旗不断深入敌腹,如一把尖刀一般,毫不留情地刺入敌人血肉。
即便士兵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楚贺潮还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越杀越疯,越打越精神。
要不是万梁逃得快,几乎整个大军都会被楚贺潮给冲击得四分五裂,亲取万梁将旗。
楚贺潮被看得忍不住笑了两声,只觉得身上的疲劳不翼而飞。他站起身,跟着元里去巡视战场。
清理战场的工作很繁杂,要一个个检查敌人的尸首,没死的补刀,死了的要搜刮武器和皮甲等战利品。
元里大致看了一圈,却发现死在最前面的士兵有些奇怪。他们身上别说什么战利品了,连个皮甲都没有,手里拿的竟然也不是武器,而是简简单单的木棍。
他眉头死死皱起来,随意找了具尸体翻过来一看,这个士兵瘦如皮包骨,面色被晒得黑黄,眼睛惊恐地瞪大。他身上穿着带着补丁的农民衣服,手指甲里还有田地里的泥土。
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元里呼吸一沉,他冷笑着道:“这哪里是士兵,分明是被拉上战场送死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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