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身子?什么玩意儿?
这里可是佛门,这么狂野的吗?
虽然白茶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差,苏桃看着她一副瞳孔地震的样子,觉得她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不是道友,你用得着那么震惊吗?你既然认得出我来,应该也能辨认出那人是合欢宗的吧。合欢宗以双.修功法闻名修真,像她们这种不正经的修士,表面上就算看着老实,脑子里成天想的也都是黄色废料。这人只是在佛光下原形毕露而已。”
桃源和合欢宗的服饰多以桃粉为主,唯有合欢宗的少主和宗主是朱红。
所以苏桃才会觉得白茶都分辨出来她,自然也知晓合欢宗。
“我是知道,可是我……”
白茶尴尬地挠了挠面颊,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脸皮不算薄但也还没厚到大庭广众之下聊什么双.修之类的话题。
“不是人大惊小怪,是你太不矜持了,哪有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身子,双.修的?”
一旁的一个青年修者原本头枕靠着胳膊侧躺在地上闭目小憩,原本是不想加入这个话题,见白茶为难这才开了口。
“还有你没看到吗,她虎口处有茧,不是用剑的便是用刀的。像她们这样的修士一样清心寡欲,你说这些如同给一个和尚看春.宫图,人不害臊才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桃的师兄林之。
青年一身青色衣衫,乌黑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大约是刚醒没多久,眉眼慵懒,清俊的面容带着几分倜傥风流。
和苏桃是入境受了白茶牵连被魔气侵蚀不同,林之是下山历练时候不慎被魔兽伤了才入的佛塔。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眸不着痕迹打量着白茶,觉察到了什么一顿。
“等等,你好像不是单纯被魔气侵蚀。”
林之是金丹初期修为,能隐约感知到白茶身上那人的残魂。
见被发现了白茶也没隐瞒。
“道友猜的没错,我是被入魔的修士自燃魂魄所伤。和你们相比程度是要更重一些,不过好在没有伤到内里,无妄尊者说只要在佛塔里待上三日,等尘尊者出关,届时由他来帮我拔魂超度应当就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这话,苏桃和林之都有些惊讶。
魔修虽疯却最为惜命,少有会偏激到自燃神魂的情况。可见白茶是把他逼到了绝路。
苏桃半调侃半感慨道,“可以啊白茶,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着文文静静的,是怎么把魔修给得罪成这样,非燃魂报复你不可?”
她有些郁闷:“……我没得罪他,是他自己找茬。”
尽管她如今以后平安从无量之地出来了,然而一想起当时那人疯魔自燃的画面,白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看白茶脸色不大好,苏桃以为她是生气了。毕竟没有人希望和魔修这种晦气的东西扯上关系,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是我失言了。”
苏桃抬起手拍了拍白茶的肩膀,笑着宽慰道。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被魔缠上虽然晦气,可换个思路想其实也不全是坏事,你能碰上这样的魔修还能全身而退,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吧。”
要知道能被封在无量之地的修者大多都是陨落在神魔大战的修士,能在五百年之后还有神魂残留的随便拉出来都是金丹以上修为。
白茶一个凝心修者能安然离境的确是个奇迹。
“后福?我看未必吧。”
苏桃这么说是让她往好了想,去去晦气。
谁知她话音刚落,林之又和她唱起了反调。
先前怼了她一次也就算了,现在又来泼她凉水,苏桃忍无可忍。
“师兄你什么意思,你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起床气,干什么老针对我?”
“不是我针对你,而是实话实说。”
青年被她吼了这么一嗓子耳朵都疼。
“你说她大难不死我同意,毕竟能在魔修自燃魂魄的情况下死里逃生的确少之又少,可你说福气就有些牵强了,人魔气都险些生成诅咒了,算哪门子的后福?”
苏桃噎住了。
也是,不是不死就是好事,这生成了诅咒可是生生世世,比死了还难受。
白茶看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打圆场说道。
“没事,其实苏桃也没说错,我这不是及时入了佛塔,没生成诅咒吗?等到一会金顶佛光下来去除了魔气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金顶佛光每逢正午时候便会从塔顶落下来,佛塔里修者也在那时被佛光映照,借此祛除魔气。
金顶佛光?
糟了!
不说这话还好,原本还躺在地上休憩的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还没等白茶反应,林之一把拽着苏桃的手腕把她带了过来。
林之双指一并,在白茶所在位置处划了一条界限,不让她靠近。
在青年划出界限的瞬间,不单是他,其他人见到了这界限也慌忙往界限后面过去。
一线之隔,宛若楚河汉界。
白茶愕然,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对方为何要用灵线把她隔开。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发现她是导致他们被魔气侵蚀的罪魁祸首了吧。
不应该啊,她既没自报家门,手中又无灵剑,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咽了咽口水,“道友,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今日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你就算不喜我我不靠近便是,何故用界限隔开?”
被魔修所伤和被魔气侵蚀是两个不同概率,前者的程度要重上许多。
而要是身上还残留着魔魂,就更加危险。
随时有入魔的风险不说,还有可能吸干周遭人的灵力。
不过既然无妄能放白茶进佛塔那她的道心应当极为牢固,并不会失控。
林之担心的不是白茶会伤人,他担心的是其他人会被魔气影响。
“白道友得罪了,我这么做并非是对你有什么偏见,刻意针对于你。只是你或许没事,佛塔里其他道友却不一定不会受你影响。为以防万一,我不得不暂时将你和他们隔开。”
被魔气侵蚀之人会互相影响,哪怕白茶不会失控,佛光落下时候会把体内魔气强行逼出,她身上魔气那么重,一旦散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之身上的魔气其实早就祛除殆尽了,本来他该回桃源的,可后脚苏桃也进来了。
因为放心不下少女,他便打算在灵山再待几日,和苏桃一起回去。
好巧不巧在苏桃入塔的当日君越鸣也上了灵山。
佛塔不能随意开启,无妄也不可能随时都在。因着这个变数,他便委托林之入塔留意塔内情况。
若是君越鸣有任何失控,也好及时出手制止。
这几日君越鸣灵力暴走过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林之一划界限,他们以为君越鸣又出了什么状况,立刻跑到了界限后面躲着。
先前白茶还觉着佛塔人多拥挤,在青年划下界限后,她才发现竟还有这么多的空间。
在得知他们并不是认出了自己,白茶反倒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我离你们远些,等到金佛光过后你们再过来吧。”
白茶说着往后退去,不想刚退了一步身后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她的背。
她心下一惊,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手执竹剑,不让她继续往后。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白茶一边道歉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的人,他身材颀长,拿剑的手骨节分明。
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看不清真容。
面具之后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这佛光普照之地也幽深晦暗,透不进一点光亮。
少年见白茶停下了动作,这才收了剑。
他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没有再分给她一个眼神。
白茶并不在意对方冷淡的态度,准确来说他不搭理自己最好。
不为别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入塔之前无妄叮嘱她尽量避开的君越鸣。
苏桃刚才提起那个合欢宗女修的时候,也顺带提起过少年。
说这女修其实那方面的欲.求也没那么强,只是临近金丹雷劫,想进来佛塔是来稳稳道心以求突破。
谁知道刚一进来,这道心没稳便撞见了君越鸣。
君越鸣生的俊美,那女修一见就犯了色瘾,想要勾搭他。
一开始还好,她顶多是骚话多一点,君越鸣觉着烦断了听觉倒也还好。
可到了后面女修竟动手动脚了起来。
少年的修为和她相当,同为凝心巅峰,尽管在佛塔被压制了灵力,剑修同等级无敌手,两三剑便把人给打晕在地。
怕女修再来纠缠,这才戴上了面具,隐匿了气息。
那女修被君越鸣弄得心神不定,道心大乱,醒来之后找不到对方这才出现了刚才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情况。
白茶想到这里,余光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一边傻笑,一边不争气的眼泪从口水流了下来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我有点好奇,君越鸣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能让一个一步金丹的修者道心大乱,变成这副德行。】
不仅是白傲天,白茶也挺想知道的。
不说和谢九思比,和风停云御飞流比的话他们谁更胜一筹?
她眼眸一动,小心翼翼将视线落在少年优美的下颌线条,往上一点是他微抿的薄唇。
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出那唇形饱满漂亮,色若海棠。
“你在看什么?”
君越鸣掀了下眼皮,凉凉扫来。
那声音和他面上覆着的银铁面具一样冷冽,没什么温度。
“没,没什么。”
白茶慌忙收回视线,尴尬的红了脸。
佛塔里的人看不到塔外的情形,外面的人却能瞧见里面。
谢九思本来是不打算上佛塔的,可听无妄说君越鸣也在里面,他放心不下最终还是过来了。
谁知一来便看到白茶偷看对方被抓包的画面。
无妄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两人相处得还挺好。”
“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谢九思冷笑了一声,神情少有的凉薄。
“那是我师妹聪明没有暴露身份,终南山的修者可不是好相与的,他若是知道了白茶是沈师叔的弟子未必能这么和颜悦色。”
无妄莫名,觉得对方阴阳怪气的。
是沈天昭和终南老祖不对付,又不是谢九思和他不对付,他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更希望他们拔剑相向?”
“不是,我……”
他反驳了一半,对上无妄的视线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刻薄。
“我自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
谢九思这话骗骗其他人也就算了,却骗不过无妄。
和其他修者不同,谢九思体内流有一半凤凰血脉,灵兽天生有佛性,亲万物。
和佛修后天修行才悟佛法,渡众生不同,他本性使然,心有慈悲。
因此谢九思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而如今他却无故对君越鸣表现出不满,这本身就很奇怪。
“谢九思,你是不是也被魔气给影响了?”
“什么?”
也不等青年反应,无妄眼眸一动,有金光流转。
“你别动,让我看看。”
谢九思皱了皱眉,“我又未乱道心你开佛眼做什么?”
无妄的佛眼可看世间善恶因果,这也是之前为什么谢九思会说无妄是“观心之人”。
“我不看你道心。”
昨日谢九思无故练了一晚上剑,今日他又少有没控制住情绪。
他担心对方是不是被那魔魂影响了心神。
好在谢九思剑心澄澈,没有一点被诅咒的迹象。
无妄松了口气,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一点殷红,那本该为道缘的金线隐有变红的迹象。
可等到再看过去,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
白茶并不知道谢九思此时也在,她估摸了下时间,还有一柱香时间的样子便是正午。
到时候金顶佛光一下来,便会把她身上的魔魂和魔气逼出来。
刚才的事情实在尴尬,她原本不打算再和对方搭话的。
只是马上佛光就要落下来了,一旁的少年却依旧不为所动。
白茶顿了顿,出声提醒道。
“那个,你不过去吗?”
“你刚才应该听到了,我身上有魔魂,佛光一下来可能会影响到你。”
君越鸣对于白茶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抱着手臂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分毫。
“我本就是为了磨砺道心入佛塔的,里面的魔气越强,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
以魔气磨砺道心?
白茶下意识想到了玄灵子,他当年遇上瓶颈难以突破也是行了这偏激之法。
不过他修为深厚,寻常魔气对他没有影响,他便直接入了魔渊。结果突破未成,反倒险些成了堕仙。
最终还是他师兄终南老祖把他从入魔边缘给拽回来的。
没想到君越鸣年纪轻轻也用了这样的修行之法,而且他也是终南山出身。
这很难不让白茶怀疑这是终南山的传统。
真是要修为不要命了。
好在万剑云宗虽卷,但却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
白茶在心里吐槽道,却也没说什么。
他要如何修炼是他的事,与她无关,他不躲一会出什么事情也不干她的事。
只是那个倒在地上半梦半醒的女修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本身又没被魔气侵蚀,她不能把人给害了。
眼看着金顶佛光将至,白茶走到那女修旁边,一把把人给抱了起来。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把你抱到安全的地方去。”
感觉到怀里人在挣扎,白茶柔声安抚道。
女修意识本就不清明,听到白茶的声音眼睫微,抬眸看了过去。
因心神大乱,她如今看什么都重影晃动。
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瞧不清楚白茶的模样,只得凑近了些去嗅着辨认。
合欢宗的女修擅制香,对于气息十分敏感。
偏白茶刚才一直和君越鸣挨着,少年身上的冷香多少也沾染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这女修清醒时候必然能分辨出她并不是君越鸣,可身在佛塔之中的人灵力会被压制,她的感观也会降低大半。
不单如此她现在又道心不稳,神志不清。
几乎是在嗅到白茶身上的冷香瞬间,她眼睛一亮,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哪有之前那虚弱无力的模样。
【老白!快松开她!】
白茶虽不知道为什么白傲天这么慌乱,但她也明显觉察到了异常。
连忙松了手想要把人放下。
然而她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做,先一步伸手勾住了白茶的脖子。
“小家伙,看你这次还怎么跑?”
那女修说话间在白茶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即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翼之间。
白茶呼吸一窒,身体发热的同时整个人也似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咬了咬牙,恼怒地瞪了一眼怀里的人。
女修哼唧了一声,红唇微启。
“只是一点迷香而已,比不得小道友身上的冷香。”
她说着一把勾住白茶的脖子,把人拽了下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这次可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的,可别说姐姐我霸王硬上弓了。”
“什么……?!”
白茶对上那双桃花眼,霎那间觉得天旋地转,好似漩涡一般把她卷入其中。
界限那边的林之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起初他之所以没有带走那女修正是因为对方的天赋,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入佛塔,本就道心不稳需要佛光压制之人,更是危险。
好在她修为在白茶之上,就算留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谁知道她竟然荤素不忌,连女修都不放过。
“君越鸣,你愣在那里干什么!你还不快过去帮她!”
苏桃急了,眼看着白茶要快中招慌忙唤道。
“我为什么要帮她?”
君越鸣面具下那眉宇间折痕渐起。
“是她自己非要多管闲事,又不是我推她过去的。再说她既入佛塔便是为了去魔气,稳道心的,她若是连个女修的诱惑都抵挡不了,这等心性,就算出了佛塔也无济于事。”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终南山那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没魔气也要染点魔气,没心魔也要逼出个心魔来破?!”
苏桃气得不轻,要不是林之在阻拦,她早就冲过去邦邦两拳砸过去了。
“这事本就因你而起,要不是你乱了那女修道心,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然而任由苏桃如何说君越鸣也无动于衷。
见和他说不通,苏桃只得让林之过去,她帮着守住界限。
“……不成。”
“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天赋……”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成。”
林之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乱来。
“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如果要去也得等到那人天赋撤去之后。”
佛塔之外的谢九思在看到白茶被迷香控制住的时候就想进去了,偏佛塔四个时辰开一次,他要进去必然得破开结界。
届时里面的人也会受到影响,中断去魔,反被反噬。
他知晓轻重缓急,压制住了情绪询问。
“那女子的天赋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这般忌惮?”
无妄沉默了。
没想到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君越鸣这个变数,却没算到这女修。
这女修虽是一步金丹,但武力值却不高,白茶想要挣脱她并不是难事。
可麻烦就麻烦在她的天赋。
“……她的天赋叫醉生梦死。和七情池的作用异曲同工,都是放大人的欲.望的。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因此这种天赋除了佛修,少有人能抵挡。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避之不及。”
无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看着白茶和那人对视神情涣散的样子,知道此时进去制止也无济于事。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女修的天赋主要针对男子,用在白茶身上会大打折扣,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况且君越鸣修为在她之上,她行不了什么不轨之事。”
谢九思不知道天赋还好,一想到白茶一会儿会不受控制地把君越鸣给扑倒,他又气又急。
“什么叫不轨之事?不轨也是君越鸣对我师妹不轨!你赶紧去拿舍利把这封印打开!不然的话别怪我破了这佛塔!”
“诶不是,你讲讲道理,如今这佛光马上要落下来了,要是这时候打开封印里面的魔气会窜出来……?!”
“轰隆”一声,佛塔之中传来一阵巨响。
无妄猛地抬头看去,此时正午刚至,金顶佛光从云端落下,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在金光之中,与之融为一体。
她以气化为剑刃,把那女修一剑劈晕。
而后引剑重重往地上一划,剑风烈烈,剑气涤荡碰撞着整座佛塔如鸣钟鼓响。
白茶双眼泛红,剑指苍穹。
“天不生我白傲天,剑道万古如长夜!”
“尔等鼠辈,谁敢与我一战!”
佛塔内静谧无声,塔外沉默无语。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里,别人放大的欲望多为情.欲,色.欲。
而白茶放大的却是勃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