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挣扎着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新的被褥。
傅书濯心口一跳,以为他要去隔壁睡:“别介,我错了——”
结果裴炀怒气冲冲地砸在另半边床上:“分被子睡!”
“好——”傅书濯笑得无奈,又颇有点宠溺的意思。
裴炀背对着傅书濯,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吻的温度。
裴炀觉得自己脏了,简直愧对先生。虽然他与先生的婚姻日渐冷淡,但先生可没出.轨。要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以后吵架他都得心虚两分。
傅书濯也侧身,看着傻猫的后脑勺:“晚安。”
裴炀越想越气,他转身警告道:“先别晚安,我们要约法三章。”
“嗯……哪三章?”傅书濯低垂眼眸,睫毛微颤,颇有点脆弱的味道。
裴炀的良心顿时绷不住了,自己这不是欺负人吗?傅书濯又不知道这具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他想和爱人亲亲我我也很正常。
于是已经到嘴边的严厉口风一转,裴炀别扭道:“约法三章,不许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亲我碰我……还有上/床。”
“那…牵手可以吗?”傅书濯继续一副难过的神色,“一点不让碰我睡不着。”
裴炀想到今早傅书濯布满红丝的眼眶,心口莫名一疼。他憋了半天:“就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抽出来。”
傅书濯顿时笑了,如春风一样灿烂:“好,谢谢小猫。”
裴炀冷哼一声,递给他一根食指。
“……”傅书濯轻吸一口气,“只能牵一根?”
裴炀睨他,又伸出一根中指:“嫌少?那再加一根。”
傅书濯:“……”
无可奈何。
说是等傅书濯睡着就抽手,但实际上裴炀睡得比谁都快,吃完‘维生素’,眼一闭就会了周公。
傅书濯在黑暗中轻轻摩挲着裴炀的两根手指,慢慢就有些不知满足,开始朝指缝探去,一点、一点,十指相扣。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轻哼,傅书濯动作一顿,以为裴炀醒了,但其实只是梦呓。
傅书濯突然觉得现在也不错。
假设裴炀没有装,是真的失忆了——那这几天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很大忘性,也没有糊涂,或许就是医生口中的好转。
而唯一难以忍受的,不过是裴炀把他忘了。
但没关系,他们已经牢牢绑在了一个户口本上,傅书濯不怕裴炀跑掉。
他能把这只傻猫骗到手一次,就能第二次……结婚七年再重新谈一场恋爱听着也挺浪漫。
……
裴炀睡得很不错,一晚都有种安心踏实的感觉。他甚至没做梦,更别说“中年夫夫亲一口”的噩梦了。
就是额头有点痒。
裴炀睁眼,看见傅书濯清瘦的锁骨与喉结,而额头的痒意正来自傅书濯的温热吐息。
他一动傅书濯就醒了:“早啊,小猫。”
裴炀咬牙,恨不得把腰上那条手臂砍掉:“我们约法三章过,不许不经我同意抱我。”
傅书濯莞尔:“我没抱你啊,我抱的被子。”
裴炀抬头一看,还真是。傅书濯没直接搂他的腰,而是连他和被子一起搂住,美其名曰没碰到他。
裴炀觉得约法三章少了,至少得五章:“我觉得还要加一条规矩。”
傅书濯勾唇:“不可以哦。三章已经满了——不给亲、不给抱、不给睡。”
裴炀想拿枕头砸他,可又考虑到可能打不过,只能作罢。
腰间的手存在感实在太强,眼前又是傅书濯放大的帅脸,裴炀只能僵着身体说:“我饿了。”
傅书濯心一软:“我去做饭。”
小猫撒起娇来要人命。
傅书濯一走,裴炀就呼吸到了名为自由的空气,刻意忽略了自己被撩得通红的耳根。
今天要想个办法去医院检查身体,他得知道这具身体得了什么病,将来才好应对。如果已经时日无多……
裴炀呆呆坐在床上,不知道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等他墨迹地刷牙洗脸结束,傅书濯也做好了早餐,这次他没故意捉弄裴炀,今天是裴炀喜欢的西红柿拌面。
但裴炀吃得心不在焉,磨蹭了好久才问:“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去公司?”
傅书濯点点头:“一直到离职前都要去。”
裴炀抿唇:“为什么一定要离职?”
傅书濯顿了顿:“以前我们都太忙了,陪对方的时间太少,现在像多陪你。”
钱赚得足够挥霍就好,能陪在彼此身边的时间才最珍贵。
何况他离职只是少了一份属于总经理的工资而已,公司是他和裴炀的,该赚得钱一分不会少。
裴炀别开视线:“可正常人都工作,天天赖在家里迟早要废……”
要真让傅书濯离职了,到时候岂不是能全天候地看着他?先不说一点自由没有,傅书濯这天天看得见吃不着,保不准哪天就化为了禽/兽……
“我们又没孩子,不用一心扑在工作上为后代准备。”傅书濯回答得无懈可击,“自己开心就好。”
裴炀突然想起原主备忘录里的叮嘱:“要不……我们去领养个小孩?”
傅书濯眸色一动:“你想清楚,养小孩可累了,而且不是亲生的也未必会亲我们,基因不好说不定还是个白眼狼,等老了病了,直接拔我们氧气管……”
裴炀打个颤栗,眼前浮现出老了的傅书濯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只能眼睁睁看着养子拔下自己的氧气管——
“那还是不养了。”裴炀底气不足地说。
傅书濯挑了下眉,这么快就打消了念头……是真失忆?
裴炀一声不吭地吃完整份面条,才犹豫出声:“我今天能不去公司吗?”
傅书濯问:“不想跑?我也可以在家办公,就是麻烦点。”
裴炀摇头:“我想静静,一个人。”
傅书濯:“静静是谁?”
裴炀:“……”
“好了,不逗你了。”傅书濯忍着笑轻咳一声,“真不想跟我去公司?”
裴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傅书濯眯了下眼:“也不想我在家陪你?”
裴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傅书濯看起来很失落:“可我一个人会很孤单。”
裴炀反驳:“不会啊,公司那么多美女帅哥,都陪你上班。”
“……”傅书濯见他意愿很强烈,悠悠转口,“想留在家也不是不行。”
裴炀眼前一亮:“真的?”
傅书濯起身,去书房拿来一张纸笔:“你写个保证书,除了家里哪都不乱跑,我就同意。”
裴炀顿时萎了:“我又不是犯人。”
“但你现在是病……”傅书濯一顿,“是失忆的人,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很不安全,我也会担心。”
大抵是最后那句担心击中了裴炀的心脏,他小声嘟囔:“写就写。”
但会只是保证书这么简单吗?当然不会。傅书濯是谁,可是原书里被称之为蔫坏的傅狗。
他弯腰看着裴炀的保证书,呼吸就喷在裴炀耳侧:“如果你乱跑被我抓到,可是会有惩罚的。”
裴炀耳朵敏.感得一抖,真跟猫儿似的:“什么惩罚?”
傅书濯忍着亲下去的冲动:“秘密。”
裴炀哼了声,他还不想知道呢。只要在傅书濯下班回来之前准时到家就不会有惩罚了,何况去检查身体也要不了一天。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裴炀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傅书濯被他推到门口:“碗还没洗。”
裴炀人生头一回主动说:“我洗。”
傅书濯忍笑:“洗不干净也有惩罚。”
裴炀眉一皱:“也…行吧。”
傅书濯弯腰换鞋,劲瘦有力的腰被衬衫束缚在西装裤里,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裴炀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莫名觉得刺眼。
他又跑回卧室找了件长外套出来,别扭地扔给傅书濯:“今天降温,穿个外套。”
傅书濯将外套搭在手肘:“怎么不拿你昨晚穿过的那件?”
裴炀老脸一红,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恼羞成怒地把人推出去:“再不走迟到了!”
傅书濯失笑地摇头,转身就要离开,又听到身后一声吼:“外套穿上!”
“好好。”傅书濯这次没懂裴小猫的脑回路,但还是把外套套好才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拦住:“裴炀。”
傅书濯难得正经地叫他名字,裴炀正准备关门,闻言警惕回头:“你别是反悔了吧?”
“没有。”傅书濯想了想,“能帮我把书房里那台灰色笔记本拿来吗?”
只要不是反悔,其他都好商量。裴炀没一会儿就拿来了那台电脑塞傅书濯怀里,还帮他贴心地关电梯:“傅总再见。”
傅书濯:“……”
随着叮的一声,楼层开始下移。
傅书濯看着怀里的电脑若有所思……如果说他跟裴炀之间有什么秘密,那就是这台电脑了。
确诊阿尔兹海默症的这一年,傅书濯撞见过好几次裴炀盯着这台电脑发呆,有时候是敲敲打打。而他只要一靠近,裴炀就会快速关掉电脑。
他也问过,裴炀却说是一份礼物,等有机会再给他看。
到了公司,傅书濯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却显示错误。
他眉头一蹙——是失忆前的裴炀改的密码,还是裴炀真的装失忆,在刚刚给他拿电脑的短短三分钟内改掉了?
小猫很不老实呢。
傅书濯打开手机,看着屏幕显示的定位信息——他才走二十分钟,裴炀就溜出了门,现在在小区东边街上。
小猫目的很明确,思路也很清晰,显然是早有预谋。
傅书濯也不生气,琢磨着最合适的抓猫时间。
他心情不错——今晚的惩罚可算有着落了。